潘多拉的目光失去了神采,整个人看起来空洞一片,好似一具已经被掏空了的人偶。
耳边的呓语仍然破碎嘈杂,但不知是否从中识出了只言片语,静立的少女像是得到了指令,宛若没有重量一般,一步一涟漪地走向湖泊的中心。
这片看起来好似已经死去多年的湖水,因为她的来到,终于开始泛起一丝丝鲜活的气息。
当潘多拉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错落的涟漪跟着静止,时空诡异地暂停了一瞬。
而后——
一道漩涡突然自她足下旋开,继而化作轮转的水幕,将潘多拉整个人都裹入其中!
***
长阶之下,正与那些被空洞会操纵的怪物们酣战的拉维尔突然心中一凛。
可他未及细想,一股冰冷的杀气便从后方袭来,直直地袭向他的腰间!
他近乎本能地返身挥剑,格挡之余,竟直接将那把简陋的匕首从对方的手中拍飞出去——也正是这时,他才看清,原来袭击他的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孩童。
虽心知战场之上只有敌我之分,但奉行骑士之道的青年在面对这样年幼的对手时,还是有了刹那的犹豫。
而趁他愣神的间隙,原本还面目仓皇的孩子突然头颅开裂,脖颈伸长,用那颗已变成血盆巨口的怪头,狠狠地朝他咬去!
拉维尔大惊,立刻后退闪避,重整架势,但毕竟先手被占,也实在缺乏与这种有悖常理之物的作战经验,一时之间竟有些束手束脚。
“……你小子,可别太大意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忽然掠过耳畔,紧接着,一轮雪亮又锐利的刀光切入战局,如新月般一闪即逝,将那蜿蜒的怪头干脆利落地一刀斩落!
红发的女子飘摇而至,落地的刹那便再度出招,刀光交错之间,尚未完全气绝的怪物被削去四肢,倒地抽搐了一会儿后,终于不再动弹。
“我们都知道,这些人并不是自愿变成这副模样的……可既已背离人之道,尽早令他们解脱才是仁义之举,不是吗?”
战场上的仁慈往往都是取祸之源,拉维尔点头表示受教,随即重整旗鼓,再一次加入了冲杀的大部队中。
望着他坚毅果决的背影,安塔丽丝心中其实也有些感慨。
在先前与潘多拉在梦境中讨论相关计划时,对于那个最终破局之人的选择,她们当时也是有过一些争议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外人呢?无论怎么看都应该交给我才对吧。”
面对气鼓鼓的母亲,潘多拉“嘿嘿”地笑了两声,拉住她的手,一边在心里笑话她像个孩子,一边耐心地解释道:
“我们总要考虑到最坏的状况嘛。如果拉维尔最终失手,那至少妈妈你还能把控住外面的局势,组织宵色晚钟的力量进行有效反抗,也为首领的到来争取足够的时间不是吗?”
仔细想了想,似乎也确实有些道理。
安塔丽丝撇撇嘴,虽然没有继续反对,但也还是托着下巴看着别处,一脸的不高兴。
“说到底,你直接跟妈妈走了不就完了嘛……你才多大点的人,掺和这些危险的事做什么。被标记的事我会去请首领帮忙想办法的,你就乖乖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就好啦……”
大概也是知道这些说服不了女儿,安塔丽丝的声音逐渐轻微,最终演变成一声低低的叹息。
潘多拉垂眸轻笑,其实心中也十分理解。
母亲本不是这样婆妈的性子,但毕竟久别重逢,多年的空白令她本能地不愿再与女儿分离。
而且,在她的眼中,自己也许仍是当初那个需要被安排妥当的孩子,并不具备能够与她一起出生入死的能力。
可她已经长大了。
或许在能力上,她还远未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但……
“妈妈,我不想自己以后的人生,总是活在‘被怪东西惦记上了’的提心吊胆之中。”
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背,潘多拉语调温柔,眼中的光芒却是异常坚定。
“我与空洞会之间也有不死不休的仇怨,如今只有将计就计,才能顺水推舟地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相信你们,相信自己,也愿意就此搏上一搏!”
即便最后功败垂成,没能从邪神的手中顺利逃脱,以你们的手段,也一定有办法将事态力所能及地控制在一定程度内……
虽没有将这些最坏的打算宣之于口,但潘多拉相信,等真到那时,一生都在四处征战的母亲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哎……可话又说回来,你真的觉得那个金发的小子值得你如此托付吗?”
拗不过女儿,自然只能将不满往别处发泄。
在得知女儿的下落后,安塔丽丝自然而然地顺带调查了一下将其送到诸神殿求助的那个金发青年。
在得知他是瓦尔福温家的次子后,她确实有些惊讶,但也仅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