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那些邪?教?徒一会儿真就狗急跳墙地撤走长阶,突围而出的拉维尔完全顾不上身后的战况,只是铆足了劲,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顶端那扇诡异的传送门飞奔而去。
在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几乎如死水般沉寂的一生中,如此般迫在眉睫的急切,确实很少。
拉维尔·瓦尔福温,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由喘息与心跳交织而成的剧烈声响中,他听到有声音向他如此发问。
是啊。
他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是瓦尔福温家的次子,是发誓效忠于阿匹洛艾斯家族的准骑士,即便察觉主君行不义之举,也应该先暗中回禀身为家主的父亲,再最终决定自己下一步的动向。
拉维尔·瓦尔福温的一切,都必须优先奉献于家族的利益。
不止是他,他的父亲,兄长,自然也都是如此。
他不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背弃主君。
他不该自作主张地与那些所谓的冒险者混在一起。
归根结底——
此时此刻,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不顾安危,甚至是不顾生死地去奔赴一个压根就不属于人世的地域。
你疯了吗?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当时为什么要接下那个东西?
你有什么义务必须要去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冰冷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脑海,越靠近门扉,诘问便越发尖锐。
没有好处,没有义务。
只是……
这么多年来,守护那位小姐,早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将那个倔强的少女护在羽翼之下,也早已从主君的嘱托,变成了一种甘之如饴的惯性。
他不能让她受伤。
不能让她身陷险境。
也决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如此可怕的局面。
这么多年,潘多拉出逃,搞事,将他原本死水般的生活搅和得鸡飞狗跳,却也成了他按部就班的无趣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抹亮色。
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件工具,一个人偶,或是一样装点门面的精巧静物。
有某种答案仿佛呼之欲出,可没等拉维尔彻底明晰心中所念,这段短暂的跋涉便很快迎来终点。
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了。
尽管未曾受礼,但自始至终,拉维尔遵循的一直都是正统的骑士之理。
骑士就该守护弱小,捍卫正义。倘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助纣为虐之事,与其推卸责任,一错再错,不如速速回头,尽最大的努力去挽回补救。
一股明显的排斥感从传送法阵的四面八方涌来,为了不让自己被掀下高空,拉维尔逐渐放慢脚步,并将一只手缓缓地放在了外衣的胸口口袋处。
像是感应到了拉维尔的请求,一道金色的暖流从中涓涓而出,沿着他的臂膀迅速地流淌周身,浅浅地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加持。
潘多拉小姐……您一定要坚持住,我绝对会将您再一次带回来的!
目光坚定的金发青年调整姿势,继而大步上前,一个蓄力便撞入了那扇光怪陆离的传送门之中!
一阵似曾相识却又令人厌恶的低语层层叠叠地压来,宛如实质般叫嚣撕扯,毫不留情地咀嚼着闯入之人的理智与认知——但好在这样的折磨并未持续太久,顶住了这一波非人的冲击后,拉维尔穿越时空的界限,成功抵达了那一处本不该被人类踏足的领域。
超越常理的重力法则令他平稳地立足于湖水之上,但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去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反常光景。
当他落于湖面之上的那一霎,他便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头顶星辉,身披黑纱,背对着他立于湖泊中央。
虽身量模糊,但那背影,却早已熟悉到刻入骨血。
呼唤声已经到了嘴边,可拉维尔望着对方身上那一袭几乎与湖水融为一体的漆黑长纱,以及其周身隐隐飘落的不知是真是幻的黑羽,一时竟如鲠在喉。
那是谁?
那还是潘多拉吗?
惊疑于拉维尔心中悄无声息地散开,与此同时,静立的湖中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他的方向,忽然悠悠地调转身形,看向了他。
那眉眼,身形,动作,无一不符合那名曾被唤作潘多拉的少女。
唯独眼睛。
那双曾经如同火焰般耀目的金红色眼眸,现下光华褪尽,银如月辉。
当她投来视线的那一刻,在其注视之下,拉维尔耳畔本已沉寂下来的呓语再度沸腾,无法听清却又持续不绝,令他一时间痛苦不已,当下便身形踉跄,半跪在地。
那不是人类所投下的目光。
潘多拉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