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头头发话,处于上升期的穆绍庭焉敢推辞,他毫不迟疑地接下这桩案子,也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破案。
不过说实话,为了沈庄杀人案,他是日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还打算案子结束,休息一阵子。
出了大堂,沈紫阳约他一起去开封府衙门,穆绍庭想了想说:“我还有点要事,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沈紫阳疑惑地盯着他:“要事,眼下除了开封府库银被盗,你还要什么要事,沈庄都被砍了头。”
穆绍庭淡然笑了,来到自己的办公署,喊来陆小六,吩咐道:“沈庄就葬在青柳姑娘衣冠冢下的山脚吧。去寻个专门治丧的来做此事,死者为大,务必慎重些。”
陆小六眼睛一眨,悄声说道:“那个沈庄杀了那么多人,为他修墓,若是他人知道,不来指责我们,也会去扒坟的。”
穆绍庭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按照沈庄的遗言,把骨灰撒到西侧的溪涧中,倒也干净。”
陆小六领命而去,突然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问穆绍庭:“大人,大理寺向来没有帮犯人安葬的先例,因此这笔银子也无处支取——”
“去甜水巷找我那小厮要银子,别让穆翰林发现便是。”
“大人真是大理寺有史以来第一位带家财入职的。”陆小六真心赞叹道,毕竟这个案子还涉及给一个卖面娘子的二十两,也是这位异常慷慨的穆大人私人掏的腰包。
“啰唆什么,还不快去,若是尸骨被扔到乱葬岗,你不吃不喝都得给我挖出来。”
“大人,小的知道了,小的都打点好了,这点事都办不好,不配在大人眼跟前凑数。”陆小六讨好地说道。
提到衣冠冢,穆绍庭心又有些乱了,忙完这桩案子,一定得去拜访蓝蝶衣。
他之前猜测,蓝蝶衣搬到汴京来,或许灵珑此时就在汴京。
可想想又不对,若是灵珑在汴京,她定会来寻自己。
不管灵珑在哪里,她都会来寻自己,而且随便问个清安人,就会告诉她自己在大理寺。
灵珑到底为什么不来见自己,而蓝蝶衣为何要扒坟,这只能问蓝蝶衣了。
满腹心事的穆绍庭骑马往开封府而去,一路疾步,穿过开封府大门、二门,折而往东,走过长长的甬道,刚刚迈进库房院子门,却见沈紫阳从屋内跑了出来,拿着尸格让穆绍庭签字。
“自缢,这一眨眼的工夫你就确定是自缢,难道不应该是他杀,然后被人挂在房梁上?”穆绍庭问。
“穆大人,我吃仵作这口饭也快五年了,若是连自缢和被勒死还分辨不出来,我爹早把我领回家了,沈侍郎可是见天儿盼着我出错呢。”沈紫阳叹了口气。
穆绍庭进入库房,那自缢的守卫已经被人解下,放置在木板上,库房的大锁连同二十箱的官银不翼而飞,此时并无风,但置身空荡荡的库房,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穆大人,请看,若是自缢,手足都是垂下来的,血气往下,牙齿以及手指尖骨倶带赤色。但若是死后人为挂上,指尖骨以及牙齿倶无血晕。”沈紫阳担心穆绍庭质疑自己,一面指着死者,一面解释。
库房无窗只有一扇门,而这院深墙高的,又有层层守卫,二十箱的官银,别说是开封府衙门,就算是库房内院也不一定出得了。
穆绍庭当下令人带走内院守卫数名以及开封府掌簿回大理寺问话,之所以带走开封府掌簿,原因是失窃当晚,轮到他值班。
从开封府衙门出来,天空阴沉沉的,穆绍庭也懒得骑马了,准备步行回甜水巷拿几件换洗衣裳,然后就开始新一轮的“爆肝”加班。
本来沈紫阳还牵马跟他同路,因为穆绍庭一言不发,满脑子想事,等他从思绪中出来,早就不见沈紫阳的身影了。
路过潘楼街,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沈紫阳,手拿一个白色的糕点就要往穆绍庭口中送,穆绍庭迅疾退后三步,脑中闪过的念头便是广寒糕。
“怎么,你们京城人就这么爱吃广寒糕。”
沈紫阳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广寒糕,这是枣泥山药糕,那边一个小娘子在沿街售卖,买的人可不少。”
沈紫阳第二次伸手,她以为穆绍庭是不好意思:“来嘛,拿着,都是办案的弟兄,你就把我当成男的便是,别管那套男女大防的虚礼。”
眼光所到之处,不是糯白的枣泥山药糕,而是沈紫阳那只黄黑皮的手,毕竟这手刚刚还碰过尸体,还不知道洗干净没有。
“我向来不吃甜食。”穆绍庭一点也不给面子,负手径直往前。
“穆大人你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去大理寺的。”沈紫阳一边把糕点往嘴里塞,一边问。
穆绍庭道:“我家里有事,先回去处理一下,等晚点去大理寺。”说完,扫了扫沈紫阳的手,嘴角勾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但到底被察微知著的沈紫阳捕捉到了。
“穆大人,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