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桂来青宣玉厨向灵珑辞行的时候,灵珑很是意外。她只道夏桂是当今圣上的生母,红着脸儿作势要跪,被夏桂赶紧拦住。
“桂妈妈折煞我了。”
“小师傅教老婆子的烘焙煎炒诸般厨艺,够老婆子后半辈子口福了。”
“桂妈妈要去哪里。”
“哪里来就去哪里。小师傅,本来老婆子想去庙里给你求个避灾消难的把件儿与你做个念想。仔细一想,你有一颗菩萨心,这般心肠自然保佑你日后逢凶化吉,事事顺遂。”夏桂眯着眼和和气气地说道。
她是个普通人,躬耕于东海之滨,一辈子都不曾婚嫁,守着个小庙做庙祝。
如今萧瑟瑟失势,该做的她都做了,自然也就想着继续回乡做庙祝。富贵于她,实在是浮云,只要百姓承平、安居乐业便最好。
所幸侄儿赵璟也很尊重她,只是提出要跟她一起前往东海滨。世人只道是赵璟学古人,封禅祭天,哪知道他是要去瞻仰生母的遗迹。
目送夏桂远去,灵珑眼睛发酸,轻轻说道:“我感觉桂妈妈不像是宫里的人。”
一旁穆绍庭笑道:“桂妈妈只是年轻时在宫中待过,大半辈子隐于民间,自然不像是宫里人。”
灵珑摇头,似自言自语:“我觉得桂妈妈的性格,不像是隐辱苟活的人……”
穆绍庭唯恐灵珑瞧出端倪,牵着灵珑到窗前坐下。
“接下来该谈谈咱俩的事情了。”穆绍庭盯着眼前的姑娘,认真说道。
灵珑羞赧地低头:“咱俩的什么事?”
穆绍庭用自己的手掌覆住灵珑放在膝上的手:“下个月我爹娘就要来了,一起过个冬至,再去蓝姑姑府上提亲?”
见穆绍庭歪着头觑着自己,灵珑佯嗔:“你都安排好了,还来问我?”说着将穆绍庭的手一推,转脸面向窗外。
穆绍庭好似了却了一桩大事,轻松地叹了一口气,立身拍了拍衣袍:“那么便是说定了。对了,姑娘以后想住在汴京城什么地方?”
“榆林巷便很好。”
“那怎么行,榆林巷是姑娘的住所,若以后还住这里,我岂不是倒插门了。”
灵珑掩嘴轻笑:“亏大人想得这般远。”
“若不是那场清安洪水,若我不来京城科考,你我都已经成亲了吧。我琢磨着,眼下这事得快点,早点定日子,省得夜长梦多。”
听到穆绍庭提及清安,灵珑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穆绍庭无奈又宠溺地说道:“姑娘太见外了,你我二人一心,何来该不该一说。”
“清安县上上任知县王好古,大人会如何处置。”
虽然王好古跟清安县洪水没有直接关系,但作为地方官,他吃了巨额回扣,对于河道施工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定的罪也不可能小。
“姑娘有什么话想说,直说便是。”
“按理,轮不到我来说。只是萧瑟瑟失了势,以前攀附她的权贵必然是树倒猢狲散。若是处理太严厉,必然引起朝廷动荡。如今天下初平,最重要的就是要替皇上稳住人心。”
“姑娘的意思是,从王好古开始——”
“留些情面,以观后效,毕竟始作俑者为萧瑟瑟一人而已。”
穆绍庭不置可否,心中已经升起一丝不快,他不希望灵珑过多议论国事。这实在是个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灵珑觉察到了穆绍庭的神色,莞尔一笑:“大人莫恼,这只是我这种升斗小民的无稽之谈罢了。只是下一件事,大人定要答应我。”
穆绍庭修眉一扬,示意她说下去。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柳琴儿去了哪里。铁锤来信说,柳琴儿并没有回清安。她一个孤女子,能去哪里。当初大人怀疑她,把她气走了。如今我寻回记忆,证明大人错怪了她,大人自该将她寻回。”
杨瑛姑进来倒茶,穆绍庭赶紧端着茶盏猛喝两口,嘴里嗯嗯应着,心里早把柳琴儿鞭挞了百来回。
这个不上道的女子,什么地方待不得,偏偏去了那里。
风月楼前,衣着单薄的柳琴儿瑟缩着身子,挤出笑容,冲着街面挥着手绢。
一旁刚还和路人打情骂俏的姑娘们突然集体掩鼻后退,柳琴儿一瞧,向着风月楼门口踉踉跄跄走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天气凉透也隔绝不了此人身上散发的酸腐味儿。
看着面熟,柳琴儿惊问:“公子,怎么会是你?”
那人停步略略侧头,扫了一眼柳琴儿,冷笑道:“原来是你,你竟然来这种地方了。”
柳琴儿也不在乎这人说什么,细细打量男子,衣袍质地精良,但由于长时间未曾换下,早已经辨不出先前的颜色。
柳琴儿这才想到早前听客人们说,宫里出现了大乱子,皇帝不满萧瑟瑟干政,把她赶出了宫。萧青玦是萧瑟瑟的亲弟弟,自然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