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十点,气温骤降,冷风呼啸得如同狼嚎。
路朝许把车开到片场后面的路上时,看见缩在门口角落的一团白花花的汤圆。
他几步赶过去,问道:“头晕?”
时俨从蓬松的羽绒服里露出一个头,脸色因为发热泛着红晕,“挡风。”
认真无比的神情,配上这略显幼稚的行为,路朝许有点哭笑不得:“挡风你为什么不进去?”
时俨转过头望了望门里面,“没想起来。”
“……”
上车后时俨几乎是立刻就睡了过去。
车内温度刚好,窗外路灯微光一晃而过,车行很稳。
酒店离得不远,剧组里戏份比较重的演员都住在这里。
车停在酒店门口后,路朝许轻轻推了推时俨的肩膀,喊了她一声。
时俨很快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说:“到了?”
“嗯。”
她推开车门,又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
路朝许伸手把她垂落下来的围巾扣紧,问她:“认识路吗?”
“为什么不认识路?”时俨侧过身来问他,神情一本正经。
路朝许笑了笑,在光影之下像杯会醉人的甘露。
时俨突然瞪了他一眼,下车去了。
酒店大堂的冷色光线照在她白色的羽绒服上,像是雪色在发光。
路朝许跟上来,替她按了电梯,脸上一直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时俨一路什么话都没说,出了电梯后抬头看了下方向才走,嘴里数了一二两声数字,然后停在一扇门前,从口袋里掏出电子卡,刷了一下,推门关门,仿佛是习惯性动作。
只是关门那一下被拦住,她抬眼看人,也不知看清明了没有,喊了一声:“路人甲。”
“嗯。”路朝许应下,“我想进去坐坐。”
“哦。”时俨应声,松开了关门的手。
她进门之后脱了鞋和外套,直接往被子里一裹,说:“我要睡一会,你别吵。”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路朝许没想到她能睡得这么快,环视了下房间,先把空调打开,又去找了可能放药的地方,最后在洗手台上的置物柜里找到了一板退烧药。
他看了说明书,又去接了杯温水,坐到床边,轻声道:“时俨,先起来吃药。”
床上的人没起来,反倒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意图隔绝声音的干扰。
路朝许把手里的水杯和药放下,抓着被子往下拉了拉,把一整个脑袋都露出来。
空调才打不久,温度还不高,冷空气跟软被子的区分太明显,被挪走被子的时俨皱了皱脸,哼了一声。
“吃了药再睡。”已经是近似诱哄的语声。
要是再不起来,路朝许觉得自己可能会直接上手。
好在发烧的时俨迟钝了些但不全傻,睁眼坐了起来,虽然看着有点不情不愿。
路朝许把药递给她,她一口吞了,又要躺下。
“喝口水。”
她看着面前的水杯,就着姿势喝了一口,然后一下子滑进被子里,将头蒙了进去。
路朝许顿了下,放下杯子,从被随意丢在床头的羽绒服里摸出时俨的手机,解锁之后在通讯录里翻到了叶纯的名字,打了电话过去。
对面很快接起来:“俨俨,你怎么样了?吃药了没?”
路朝许走得离床边远了些:“她吃了药,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你方便的话,今晚过来陪她住吧,我怕她半夜如果退不了烧,会严重。”
“……哦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谢谢您。”听出声音来的叶纯连忙回了一声,在挂了电话之后给自己顺了顺气。
她万万也想不到来电显示俨俨,打电话的却是路朝许,先前还觉得他淡漠了些,看来只是个错觉。
就从他今天那副神态,表面稳稳当当,可扶时俨的动作比她还着急。
叶纯赶到酒店发现路朝许还守在床边,心里被按下去的八卦心思又呲呲往外冒,只是时俨病着,不合时宜。
路朝许叮嘱她注意一下时俨的体温之后才走。
发热本该睡不好的,时俨却睡得很熟,像是在美梦中一样恬静。
她也确实做了美梦。
大概在路人甲离开之后,她就没再做过什么梦,就算梦见了什么,醒来之后也会即刻忘记。
这个梦里,她坐着长途大巴去某个地方旅游。
风和日丽,世界敞亮,大巴车在山路上奔驰。
在开到一个断崖前时,司机没有转弯,而是放低车速,让车像风筝一样稳稳地落到了地面。
俯冲的那一刻,清风和花朵扑面而来,充满着自由的气息。
梦里的她既惊诧又开心,整个梦的色调就跟那个田垄上开满桃花的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