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水滴声在安宁的耳畔回荡,从手背处传来微微的刺痛,一股冰凉流进血液中。
安宁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可眼皮却像是被人安装了砝码,怎么也睁不开。
她记得昏迷前是语文老师喊着组里的其他老师,慌慌张张地一起把她送进了校医室。
最开始是被人扶着走了一段路,后来不知被谁背到了身上,一路颠簸着,可拉着她的那些手都是滚烫的。
安宁不禁去想——
【你们看啊,任何一个人面临危险时,身边的人还是会本能的伸出手拉一把的。】
所以,她想把大家倒塌的大楼和熊熊烈火中拉出来,有什么错呢。
一声水杯磕到桌沿的轻响传到耳边,安宁盖着被子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一股红茶的香气飘进鼻腔,整个屋子似乎都是热腾腾的清香。
安宁也在这阵香气中平缓了呼吸。
“唉。”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低微的叹息,像是含着什么情绪。
沈乐知拉过椅子坐在了安宁的床边。
安宁能感觉他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她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假装睡着。
沈乐知连续几天都提醒她注意休息,安宁嘴上答应着,信息也及时回复着,如今却这样狼狈地躺在病床上,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乐知。
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发脾气,可也会伤心吧。
沈乐知似乎也以为她没醒,坐了会儿,忽然轻声说起了话。
他不敢开风扇直吹,又怕安宁中暑,于是把校医室的窗户全打开了。
窗外的操场上,高一学年似乎在上体活课,热闹的谈笑声响个不停。
沈乐知就借着嘈杂环境音的掩盖,喃喃着平时不会向安宁直接吐露的心声。
“安宁,这段时间,你有照过镜子或者称体重吗?看看你比来时瘦了多少……”
“你每天提醒学生好好吃饭,自己就拿个冷掉的三明治凑合。”
“说不让我熬夜玩手机,你每天又是几点睡的?……唉,这个不该说,你最近也没提自己的失眠症怎么样了,还会做噩梦吗?”
他的语气已经由最开始的责怪变成了关心。
“你一定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吧?我也是。”
“教出优秀的学生特别有成就感,感受着学生的喜怒哀乐……如果能听到一声感谢,或者是毕业后的看望,确实很幸福。”
“安老师,你一定要坚持到学生们长大回来看你的那天啊。”
他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忽然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悲伤。
被冰冷药水刺激的手背有些抽痛,安宁忍痛又挪了挪小指,却不敢这时候打扰到沈乐知。
她紧闭的双眼也泛着热意。
一个轻微的抽泣声后,沈乐知的嗓音忽然就变得沙哑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对我这么坏。”
“自私鬼……我是说我。”
“你不愿意看到学生那样,可我也不愿意看你痛苦啊。”
“我也有私心的。”
沈乐知抽了张纸,按在眼睛上。
最后那句话,即使在沉睡的人面前,他也没办法说出来。
【可我的私心在你伟大的愿望里,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啊。】
听到抽泣的声音,安宁眼皮跳了一下。
她感觉空气越来越闷,心脏像是被车轮给压住了,疼得她不敢用力呼吸,只能屏住气。
索性沈乐知擦眼睛时离开了床边,安宁这才张开了嘴,像个溺水的人,贪婪地索取氧气。
沈乐知把纸团扔掉后,就出门去了。
安宁用力睁开眼,适应了会儿光线后,才撑着手臂从病床上坐起来。
沈乐知刚刚那些话,就像冰雹一样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同时,巨大的怀疑裹挟着恐慌,遮向她的头顶。
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回来的目的?
知道了多少?
安宁不敢深想。
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那段日子里,安宁没少因为粗心而产生了疏漏。
但凡去她家时带一点探索的目的性,都不难发现她的秘密。
可沈乐知是一个极其将分寸感的人,他不会在未经安宁同意的情况下擅自闯进安宁的私人空间。
除非有另一种可能……
他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
安宁很想到他面前质问一句,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我的秘密?
可她又站在什么立场啊去质问呢?
明明自己才是亏欠最多的那一方。
沈乐知回来的时候,眼尾还是红的。
他看见安宁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愣了好久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