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粥分发完毕,日头已经西下。天边泛起了一抹殷红的霞光,将几个穿着男子服装的姑娘衬得更加明艳。就连三姐妹中那位身量未足的小丫头,也无比的伶俐可人。
在接踵的难民纷纷的“谢谢公子”声中,玄正帝面上浮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他对身边的内侍道:“去查查,这都是哪家的姑娘。”
“小姐,老太太明儿设家宴,二奶奶身边的平儿姑娘来传话,让明儿不要去迟了。”紫鹃提着一篮晒干的花瓣在潇湘馆门口正等黛玉回来。
这些时日,黛玉借着盘点药铺剩下的药早出晚归,只有雪雁跟随。紫鹃和府上的丫头和嬷嬷们一律都未带走。
然而,紫鹃跟了黛玉这么久了,玉善堂的一切一目了然,哪有那么多的药材需要盘点?只是黛玉平日待下人非常好,大家心知肚明,姑娘怕是在外有别的大事要办,又不方便对府中的人说,因此,大家对此皆保持缄默。
黛玉接过花瓣,凑近闻了闻,淡淡的清香入鼻。夏天已经到了尾声,气温没有太大下降,然而有些花儿已经开始谢了。黛玉便让紫鹃等人将潇湘馆里落下的花瓣收集起来,晒干了。到时候干花也可以分门别类,有的可以用来入药,有的可以用来泡茶,还有的缝入荷包用作香囊。
黛玉曾在梦中见到自己独自埋葬花瓣的身影,现在,她不会了。那些曾经绽放过的花朵,四季的精灵,值得有更好的去处,就像她和她的姐姐妹妹们一样。
家宴上,黛玉和宝玉挨着贾母,一边坐了一个。黛玉另一边是史湘云、迎春、探春、惜春、贾兰。而宝玉的另一边坐着宝钗。王夫人今日竟然没有落座,而是和李纨一起站在贾母的身后为她张罗吃食。王熙凤称身体不适,并未出席家宴。
满桌子琳琅满目的食物,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是姐妹们最高兴的事情。只是今天,从黛玉开始的一众姑娘们却提不起筷子。莫说那好几十道工序才能做成的茄鲞,就连平日里姑娘们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糕、松穰鹅油卷都鲜有动筷。
贾母劝菜劝了几遍,姑娘们才夹了眼前的一些吃食。
宝玉不知所以然,还在挨个的问:“林妹妹、云妹妹,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些不是你们平日最爱吃的吗?”
黛玉夹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小口,软糯的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唇齿留香。然而,这样精致的吃食,精美的餐具,豪华的庭院,宛如人间仙境般的府宅,和城外那些流离失所,喝上一口粥,吃上一个饼就能感激不已的难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湘云、迎春、探春、惜春也是如此的感受。
湘云食之无味,于是拿着面前的桂花酒一杯一杯的喝着。只是酒下肚之后,湘云的肺腑之言竟然脱口而出:“可是,他们连饭都吃不上。”
贾母一愣:“哪个他们?我们府里何曾亏待过下人?”
王夫人给贾母碗里布着菜,又看了黛玉一眼,轻声道:“那肯定不是我们府里的人。”
宝钗接着王夫人的话,显得颇有兴致地问道:“云妹妹这是又有了见闻?”
黛玉拉了拉湘云的衣角,湘云已有些微醺,并未注意到。
湘云站了起来,一手拉着迎春,一手拉着黛玉。
迎春外号“二木头”,在府中连房里的嬷嬷都时常忍不住去欺负她。这次她跟着探春出去给黛玉和湘云帮忙,一路也是由探春带领和张罗。现在,迎春被湘云扯了出来,心下一阵慌乱,忙低下头,正眼都不敢看席上。
宝钗从容地微笑着,扇着团扇,而王夫人的脸色则变了又变。
探春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解释道:“祖母,其实……”
谁知,探春的话未完,贾政竟然领着一位内侍回府。那内侍一手拿着拂尘,一手还托着圣旨。
贾政对那位内侍极尽讨好,公公前,公公后的,殷勤招待。
贾府众人问讯皆下跪领旨。
王夫人在心中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内侍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氏有女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史氏有女史湘云;林氏有女林黛玉,贤良恭叔,协助官府救治难民,特此表彰。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