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起身,“走……”刚说半个字就愣住,却见李莲花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肩头。
“怎、怎么了?”阿狸狐疑地抬眼望着他。她看人向来直白,心中有疑问的时候更是一瞬不瞬,那双眼中盛了磁石,装了钩子,吸睛又勾魂。
李莲花目光微微湿润,垂眸,复又望住她,声音是素日的柔和,仔细听却能发觉有些抖,“阿狸,你听话养好身体,我们……”
金红色的霞光将他整张脸点亮,鲜活地期望在他眼底翻涌成浪,嗓音润过甘醇的陈酿,在阿狸耳边随晚风回响。
“我们生个孩子吧。”
阿狸呆呆地,傻傻地看着他。
很久很久以前,她似乎梦过一个模糊的场景,可爱的婴儿装,小小的婴儿床,各种各样的玩具堆满的婴儿房。
剖开心底最深层的隐藏,原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所祈求的一直一直都是安稳平淡的生活,和所爱相伴一生。
可那时候的想象里,没有具体的对象,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原来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所遇非良人,不敢期待注定落空的愿望。她从来清醒,清醒的沉沦。后知后觉的巨大不值幻化成对自己的气愤,她……对不起自己,又太晚遇到对的人。
但是幸好……
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对她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男人,只用一句话就让她的梦全部有了具象化的体验。她甚至瞬间就能脑补出李莲花带孩子的样子,他对她那么好,也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阿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怀落泪,吧哒吧哒好不凄惨,可怜至极。
李莲花吓坏,改口极快,“不愿意也没关系,你一个我都哄不过来。”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拥她入怀。
阿狸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呜呜呜呜的,像是要把憋屈许久的委屈尽数哭干净,哭走所有相见恨晚的遗憾。
李莲花……纳闷极了。
不至于,阿狸看起来并不讨厌小孩子,甚至能跟百川院那群皮猴子玩到一起去。可这是什么反应?他解读不出来。
难道是他太过心急,阿狸太小还没准备好?
他耐心地拍着她的背,轻抚,温声,“阿狸?阿狸?你怎么了?”
可怜小狗抽搭搭,重生后变得异常敏感和柔软,曾经以为是因为生死一遭,她仿
佛变了一个人。可现在她终于想明白,是因为有人偏爱,心有所依,才会卸下坚硬的盔甲,信任并依赖。
这一场痛哭后,她好像终于可以和过去那个叫哈莉的笨蛋告别,尽管那些模糊不清的过往早已翻篇。
她自李莲花胸前抬头,眼睛红红,在李莲花担忧的目光中破涕为笑,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尽管不知道触动了她什么开关,但李莲花还算了解她,这样又哭又笑多半是想起了什么百感交集,不着急追问,认真回答那个已经在心里想好无数次的答案,“若是像你都好,女儿就从小捧在手心里,给她所有的宠爱,不必受任何苦。”
阿狸眨眨眼,听李莲花继续道,“我有时候会想,若是早一点,再早一点遇见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可是又庆幸你没有认识过去的我,不然或许也会受伤且错过。”
所以不必感到遗憾,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红润嘴唇上弯,阿狸的笑比春风还暖。
“我们回去吧。”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不觉得闷了?”
阿狸摇头,直白小狗打直球,“早点回去生女儿。”
李莲花:……
见阿狸拉着她兴冲冲就要往回走,李莲花头疼,“那个,不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阿狸不解。
“比如……你的嫁妆。”
“我什么时候……?”阿狸下意识开口,说到一半又顿住,目光从困顿到渐渐清明,张着嘴巴恍然大悟,“小白!它在哪?你把它也带来了?”阿狸很吃惊。
李莲花一脸理所当然,“嗯,你留给我的念想这么特别,哪能随便丢下。”
阿狸心虚地蹭蹭鼻子,忽然又觉得不对,“你……你早就知道了?”她在冬末的那一点小心思,他竟然知道。
李莲花揉揉她的头发,“从某人硬要我穿那件红衣我就知道了。”
“啊……”她捂住脸背过身,“那你,那你……”
他绕到她身前,摘下她的双手,笑的很温柔,“你在心里嫁我,不知我有多欢喜。阿狸,其实那一日我很紧张,也很快乐。只是后来变成了不敢回想。”
愧疚快将她压垮,若能弥补她愿意给他下跪认错,只是倘若她决心赴死的那日重来,再诚恳的认错也敌不过一个下次还敢。
揽过她的肩头,并肩站在夕阳中,李莲花看着她无法形容的表情,长叹一声开口,“不必回头,赔我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