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发誓,哪怕之前长生门再作恶,他也从未想过赶尽杀绝。这是他第一次生出可怕的念头,想一把火将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统统烧成灰烬。
又是一箭,凄厉的叫喊来自那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孩子,箭矢没入他的右眼,惨烈的哭声响彻云霄。
李莲花蹙眉,身旁的方多病已经不见。
人群的欢笑突然被一声更加凄厉的叫喊打断,众人先看见那射箭之人手臂落地,鲜血喷涌,其次才看到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长身公子,他正在把玩一个剑柄,再仔细看,隐约可见日光下透明的剑刃。
剑花快如闪电,绑在立柱上的三人顿觉浑身一松,方多病朝他们喊一句“快走”,周围忽然涌过来几十名铁甲护卫,拔刀相向。
那三人脚步还没迈开,却被不知从哪里来的箭矢纷纷射中心脏倒地。
方多病像被什么东西定在原地,寒意与怒火陡然缠在一起,自心底灼烧至头顶。李莲花叹一口气,足底微微用力,瞬间来到他身边,替他挡开飞驰如雨的箭。
“住手。”箭矢放了好一会,这沙场隔壁的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喝止。
李莲花收招,同时拉住要杀了那男人的方多病。
二楼窗口,阿支荙一身戎装,双眸冷睨下来。李莲花抬头,漆黑眼底与那双眼眸一瞬交锋。
“既恰巧相逢,何不上来喝杯茶。”阿支荙以上位者的姿态微微扬起唇角。
方多病看一眼那三人尸体,又看向被他斩去一臂的北域男人,忍得脸都涨红,被李莲花和阿舍里合力拉走。
三人绕到正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茶楼,门口舞姬正在香艳狂欢,不过敢进去的没有几个人,因为从门口到楼梯,全部都是阿支荙的亲兵。
三人上到二楼,这里视线宽阔,可同时看到三面街道的情况。卫兵卸了三人手中武器,又搜了身,方才让他们过去。
谁知屏风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阿支荙,而是在桌前泡茶的许久未露面的傅衡阳,方多病震惊不已,再抬头,才看见窗边软塌上脱去盔甲只着软装的阿支荙,以及她身边揉腿捏肩的四个美少年。
自诩风流的方大公子被这诡异的“和谐”画面深深地震撼住。
傅衡阳略微抬眼,随后又继续专注泡茶。
阿支荙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游移,最后落在她的叛徒“亲卫”阿舍里面上,晃一晃杯中美酒,“指使你们动手的人可查到底细了?”
阿舍里看了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眼,将之前所说又重复一遍,“那人每次出现都黑袍加身,且每次声音身形都有所不同。阿狟与他接触最多,可惜他现在……”
“那便是没有任何进展?”说着,她的手抹向腰侧配刀。
方多病急忙道,“并非如此,只是今才第二日,明天晚上才是限定期限。”
阿支荙脸上笑容不减,伸出的手却在腰侧转了个弯,落在一旁美少年的红唇上。
那少年唇红齿白,捻一颗圆润晶莹的葡萄咬一半,低头送入阿支荙口中。
三人各自避开目光,李莲花看向一旁不为所动的傅衡阳,轻轻叹一口气。
许是被傅衡阳满不在乎的模样激怒,阿支荙横眉挥开身旁的四个少年,起身来到桌前,在他身旁坐下,目光却落在李莲花脸上,低低地笑起来。
李莲花在心中干笑两声,阿支荙怕是北域王族里最难缠的角色,傅衡阳招惹谁不好偏偏惹了这么个大麻烦。
“我和我那只知道杀人享乐玩女人的皇兄不同,我知李先生和那些中原名门的伪君子不一样,是真正的侠义英雄。”傅衡阳给她倒了杯茶,蔻色指尖捏着茶杯在手中转了转,并不喝。
李莲花略显尴尬,“公主谬赞,实乃惭愧。”
“你不必在我面前插科打诨,我虽生在北域,对中原武林却也不陌生。几十年间,因罪责或避祸逃往北域的中原高手不胜枚举,我不在乎他们是否正道,只要能为我所用,便做收留以待日后。”
她话不必说透,几人却都听懂,这位公主野心不只是做个重兵在握的将军,竟想当北域王么?
她浅尝一口茶汤,看向傅衡阳,“我原以为,你和那些中原鼠辈不一样。”
“在下落难得公主庇护,真心感激,除却一身一命无以为报。”傅衡阳终于从那茶壶茶杯中拾起目光,语气听来油盐不进,柔软却又拒人千里。
阿支荙盯着他瞧了片刻,忽觉没意思,“我拿得下三座城池,也能率铁骑踏平中原。可你不愿,城中百姓我一个都没杀。其实只要你一句话,肯留在我身边,北域便不会在进犯。”
方多病今日可算是吃瓜吃到嗓子眼儿,几乎要撑死。合着半天,北域安稳多年突然进犯的原因是荙公主为了逼傅衡阳现身?未免太离谱。
李莲花弯弯嘴角,十分缺德道,“傅军师心怀天下,以一人换边境安稳,这个条件相当划算。”
方多病眼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