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深秋。
西域的秋格外的冷,偶尔有霜加雪。
精致的暖阁里燃着龙涎香。香炉旁是一架断了弦的古琴。
香烟袅袅,模糊了龙幽脸上那张傩面狰狞的表情。
他坐在桌边,一袭白衣不染纤尘。
桀夏和夜璃敲门而入,同拜,“主上万安。”
龙幽一手握着个琉璃瓶,一手示意两人起身。
“东西都送去了吗?”
桀夏和夜璃交换一个眼神。
夜璃先道:“按宫主吩咐,已取了苏小慵的鸳鸯镯送去莲花楼。只不过,李莲花重伤昏迷,属下并未把鸳鸯镯亲手交给他。也不知,他来是不来——”
桀夏道:“宫主的动千山有化功的作用,即使李莲花武功盖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依属下看,李莲花未必敢来!”
龙幽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琉璃瓶上停了一会儿,随后落向桀夏。背着屋里的光,傩面可怖。
桀夏忙道:“我已按宫主吩咐给苏小慵的房里添了棉被和炭火——”她迟疑一会儿,拜道,“只是属下不明白!苏小慵挡下动千山,早已是内力尽失的废人,大姐已决定将她扔下碧血龙潭,宫主为何要救她?”
她看着龙幽手中的琉璃瓶。龙吟已断,留着那半瓶松油又有何用?
“恕属下斗胆,苏小慵多次以命相护李莲花。若宫主有意,为何与李莲花留下半月之约?”
虽是烧着炭火的暖阁,但窗户却莫名其妙开了几扇,寒风倒灌,冷得夜璃直打颤。
桀夏的目光始终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傩面。
半晌,龙幽挥一挥衣袖,窗户哐的齐声关上。
“龙葵疯疯癫癫,也是因为早年的江湖纷争,她被仇家打断了全身的经脉。那年,她只有三岁。我虽以动千山给她续命,但动千山的内力刚猛,不能助她重塑经脉、恢复正常。”龙幽放下琉璃瓶,初见苏小慵的情景浮上心头。“我从来不愿多造杀戮。希望以此减轻罗刹宫从前的罪孽,也希望以此为龙葵祈福。”
“这都是苏小慵的错!”桀夏情绪愤然,“若不是她盗走了血莲,小姐早就恢复了!若是宫主用了血莲,不仅能功力大增、延年益寿,说不定就能治好小姐——”
龙幽打断道:“桀夏,事情已成定局,任何无谓的假设都是虚妄。就像阿嬷,执意要把苏小慵扔进碧血龙潭处死,不过是多造杀戮,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着,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抓着古琴,突然佝偻了身躯。
“宫主!”
夜璃和桀夏立即来扶。
桀夏取下那一张傩面,喂龙幽吃药。看到他惨白的病容,她更是红了眼眶。
“可是——”她不甘心!
龙幽稍稍顺了口气,“你跟随我最久,当知我最不在意天命寿数。”他的目光从桌上的琉璃瓶移向龙吟古琴。
适才抓琴,断了的琴弦割破了他的手指。
“我前往中原,一方面是为了打消阿嬷希望我用血莲的想法,一方面,也是我真正想做的事。”龙幽再次抚摸断了的琴弦,留下的斑斑血迹如花团拥簇,“我的龙吟和痴魅,实在太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