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衣说出了龙幽想说的话。
他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杀戮绝非最好的解决办法。
诛心回望萧楚衣,“算了?”
她满是沟壑的脸露出的愤怒更加狰狞,“不,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血莲,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扒了他们的皮,抽干他们的血——”
诛心被炎芳扶着,说话的情绪随挣扎进攻的动作越来越激动,一时上气不接下气,像是某种病发。
炎芳急道:“药,大姐吃药!”
萧楚衣从诛心腰带上扯下一个锦囊,刚把药送到诛心嘴边,却被一把挡开。
“天道不公,窃盗者横行,无辜者受累,就让我这个老不死的死了吧!即使下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要世世代代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诛心尖锐的声音在午后的秋风中戛然而止。
原是萧楚衣点住她的穴道,看着她因为瞪视而微微充血的杏眸,强行把药喂进她口中,速度之快把龙幽都给怔住了。
“总不能看着大姐心漏病发。”萧楚衣瞥了龙幽一眼,“大姐虽是主上的阿嬷,到底不曾任罗刹宫宫主。此事何去何从,还望主上早做决断!”
此时,苏小慵已悠悠转醒。
“李大哥。”她隐隐约约听见众人的话。
李莲花搀扶着她起身,探住她的脉搏,心也稍稍定下,“此事你不用担心,相信我。”
苏小慵虚弱地笑了笑,“嗯。可是李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欠他们的。”
她走到诛心面前,像是敬拜家中长辈一般服身行礼,“诛心前辈,晚辈从古籍上查到,血莲生于湿热幽暗之处,以血喂养,可治病解毒、延年益寿。时,晚辈亦有心上珍重之人命在旦夕。晚辈虽知他一心释然、不愿长存,但日夜相望、终日悬心,晚辈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身逝、凄苦一生——”说着,她的目光与李莲花交汇。
李莲花心中的惊赏透露在温柔的目光里。
邀月阁上,她说李相夷是月亮,无人在意月亮背后的阴暗。
但对他来说,她才是岳州城上照亮他的那抹月光!
“晚辈无知,不知前辈养莲的用意。但晚辈救人情急之心与前辈一样。故,晚辈理应对前辈有个交代!李大哥虽用了血莲,但他向来就是宁可天下人辜负、也不愿辜负其他人的。盗走血莲实乃晚辈一人之过,血莲晚辈是无法归还了,如果要以命归偿,晚辈悉听尊便!”
说完,苏小慵再拜。
她的话情真意切,以命归偿的决心亦与她服身行礼的动作一样郑重坚定。
这份深情和胆量,让罗刹宫众人面露惊佩,一时无人答话。
李莲花仍扶着苏小慵。
他没有劝阻。因为,他明白她此时的心思正如苏小慵懂得李莲花的过去的故事和曾经的心境。
“不行!”方小宝第一个跳出来,“小慵就算有错,你们要了她的命也是于事无补。明明知道是包赔的买卖!李莲花,你倒是说句话啊!”
龙幽也看着苏小慵。前些日子,他在中原收到桀夏的飞鸽传书,说莲花楼楼主李神医借看诊之名盗走血莲,他自以为李神医必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可积云湖一见,才知是个十九岁的丫头假冒。他十分怀疑这个小丫头是否能盗走血莲。可就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能割血养莲、以骨为引。如此情深坚毅,倒让他生出恻隐之心。
“阿嬷,苏小慵挡下我的动千山,武功尽失,可算惩罚。”龙幽解开诛心的穴道,亲自搀扶,“接着受了您的碎心掌,后又被您推进碧血龙潭。该执行的宫规也算是执行过了。罗刹宫另有规定,向龙潭蛇神忏悔并得到蛇神宽宥者,理应,既往不咎。”
诛心吃过药,稍稍缓了口气。即使解开了穴道,她依然咬牙切齿地瞪着眼,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一遍。她发现所有人都有所动容,执着血莲的居然始终只有自己!
最终,她的目光落向苏小慵。
苏小慵略带婴儿肥的脸上苍白一片,恭敬服礼的身躯微微发颤,若非李莲花扶着,想必下一瞬就会晕倒。
诛心看着苏小慵颤颤巍巍的等待,脑中浮现出另一张年轻娇俏的容颜。龙葵略长苏小慵几岁,却只能经脉尽断地躺在床上,痴痴呆呆不知白云变幻、苍狗过隙。早知如此,血莲养成之日,她就该按龙幽的想法救治龙葵!
也好过如今的无可奈何!
诛心眼眶一红,别开眼。
萧楚衣看着,又是轻笑一声,“你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本事。现在来说愿意以命偿还,是不是太迟了?”她看一眼李莲花,“现在,又有谁打得过你的俏相公呢?明知是赔本的买卖,你这位俏相公又怎会真的袖手旁观,看我们要了你的命?赔本的买卖我们也是不会做的,大姐,您说是吗?”
诛心听着,又瞪来一眼,泛红的眼眶装着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