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凑过去看照片——这是一张9人的合影,有男有女,都穿着统一的白大褂,只在胸前有不同颜色的标记。居中的金发男人面容平静,直视镜头的翠色双眼无悲无喜,像是阴影中静置的伪劣宝石,早已失去了该有的光彩。
少年翻过照片,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照片的背面,那里有着所有人的签字留念,居中的位置写着一个名字:夏立。
收集到的情报已经足够复盘事情大概,祝诗织需要用独处来梳理自己的思路。把本子和照片都留下,她抬脚走向门外。
“我去一下隔壁,你们在这等我一会。”
“好哦~”
保持房门大敞,意识步入记忆宫殿,祝诗织沉浸到自己的思考之中。
夏博士夏立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同样也是世人眼中的“疯子”。她生而为人、与人同行的年岁不过百余,黄金之王在职期间倒也见过不少同时符合这两个标签的人,而五条悟正是其中最显眼的那个。
五条悟是个很“大方”的人,看似热情,实际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亲疏随意,爱恨随缘,拢共就那点真心全都花在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身上了,还往往藏在玩笑话里。他总是会因为不合常理的举动被人称为疯子,但祝诗织看到的,只是一个过于清醒的灵魂试图在伦理束缚中舒展筋骨而已。
大方的本质是看透根源的淡漠与从容自若,再加上天才的傲慢与视界,五条悟总是能理所当然地讲出一个个在他看来既定的事实。而常人无法理解,便会觉得他疯疯癫癫没个正形。
这种“疯”在他当年被甚尔砍到顿悟那会曾一度达到峰值,祝诗织记得他那时的眼神,哪怕他装得正常,但她早已在那些尝试接触规则的人身上见过——感悟到神性是很危险的事,因为一个人一旦有了神性,往往就离疯狂没多远了。
最早夏油杰有过这种苗头,她当机立断给他掐了;但五条悟情况不同,如果说夏油杰只是思维接触到神性一角,五条悟就是实打实的靠硬实力摸到了规则的边缘,而力量的甘美是能够蒙蔽心灵的。只能说还好五条悟多少知道保护自己,给了她时间用理解与接纳来获得他的信任,尽她所能凝聚一条安全绳,在他游走于人与神的边缘时将他扯住,提醒他看看脚下,不要迷失。
只是,夏立他显然并没有这样一条安全绳,亦或者曾经有过,但早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就已经失去了——“宿宿”这个名字就是最明显的线索。
闲着也是闲着,五条悟歪在办公椅上开始唱歌,两脚翘在桌面上,一晃一晃地给自己打着节拍。一旁沙发上的小姑娘明目张胆地对着他瞧个不停,他也不在意,最多就是换了首歌词没那么露骨的歌。
跟两人混熟之后宿宿的胆子也跟着肥了,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悟哥,你和诗织姐是怎么在一起的呀?总感觉你不像是那种,嗯……回归家庭的人。”
悟哥看起来大大咧咧和善又简单,但诗织姐不在的时候还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这几天她观察下来,悟哥似乎没有把改造人放在眼里,不如说很少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反而是话不多的诗织姐每次看向她和其他改造人的时候,眼里都是有温度的,好像对所有生命体都一视同仁。
怎么形容这种差别呢……
诗织姐的话,对待别人是一杯温水,不凉不热可以直接饮用还能解渴;对悟哥的时候就是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可以暖手还有安抚精神的功效,喝了能熨帖身心。
悟哥的话,对别人是凉……呃,凉酒?喝了不会解渴反而很容易醉酒,她觉得喝酒上头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对诗织姐的话……
宿宿盯着白发少女开始走神,脑内自动出现了一只长着蓝眼睛的白色杯子,里面装着热腾腾的美酒,迈开两只小脚围着另一只黑色杯子一圈圈地跑,等到美酒不那么烫了,就跳起来把酒一口气倒进黑色杯子里,然后笑嘻嘻地看着黑色杯子长出晕乎乎的蚊香眼。
嘿嘿,好可爱的。
五条悟一回头就看到这小孩盯着他笑得奇奇怪怪,眉头一挑:“宿宿,我怎么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啊。”
脑洞大开的宿宿一秒回神:“啊?没、没有啊。”
“哼嗯?是吗?”五条悟倒也没和她计较什么,把腿一盘,托着腮打了个哈欠,“因为诗织跟我表白了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啊。不过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喜欢她吧?”
宿宿连连点头:“嗯嗯!”
“嘛,反正她现在不在这里,告诉你也无所谓啦~”谈到诗织姐的时候,悟哥的蓝眼睛会变得亮晶晶的,像倒映着天空的柔软露珠,非常好看,“诗织是为数不多的聪明人里最顺眼的一个~偶尔笨笨的时候也超可爱~~”
这个描述有点抽象,宿宿稍加考虑,提出反问:“所以悟哥是……喜欢聪明人?”
让他对着一个小姑娘吐露心声也太别扭了点,五条悟果断使出祝诗织常用的借物比喻法:“宿宿,你吃过甜点吧?你觉得甜点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