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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沦清醒(1 / 2)

从最底层的泥地里生长出来的种子,不会奢望不该奢望的东西,他每天竭尽所能做的就是拼命的生长,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你觉得这话说的对吗?”万重山黑曜石般的双眸闪烁着细碎的光,他轻声发问,衣袖下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摩挲起来。

李轻舟连连点头,这话岂止是对,简直说出了她的心声,只有在淤泥中潜伏过的人,才会懂呼吸的珍惜,活着的奢望。

但她总觉得这话很是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很遥远。

万重山衣袖下的手指停止了摩挲,眉梢低沉:“所以…你很有本事,活下去的本事。”

不知怎么,李轻舟就是忽然觉得万重山刚刚明明很高兴,可如今他虽然笑着,可她却有股直觉他并不像方才那般开心。

她搞不清楚缘由,只是心底莫名的直觉,李轻舟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中多了几分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东西。

眼前的俊朗少年,与五百年后的传奇不尽相同,他生动鲜活,不再是话本上生硬的字句,正因为如此,有些东西再悄然改变。

吴大夫失踪一事,被村民讨论了一整日,终于盖棺定论,是他自己做了错事儿,觉得没脸,这才半夜悄悄走了。

但信的人没几个,毕竟他平日里有多不要脸,众人心知肚明。

人没了,终究是个大事儿,常村正决定明日就禀告官府,到时候人能不能找到,就全凭官府说了算。

与吴大夫相好的王寡妇,还有几个妇人默默流了几场泪,也当这事儿过去了,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雨下到傍晚时分才停,众人劳累了一整日自然又是在常村正家凑在一块吃饭,跟昨日一样,在院子里摆上了三张大桌子。

李轻舟进了厨房想要帮忙,却见已经有几个村里的妇人开始了洗洗涮涮,切菜烧火,分工很是明确。

常岳氏见她来,知她是一片好意,笑道:

“我舍不得你这水嫩的小手干这些粗活儿,你要是实在想帮我的忙,就帮我看着小虎子吧,这孩子不知怎么,今日一整日没见露出个笑模样。”

李轻舟被常岳氏推出厨房,心里边极其不情愿的环顾了院子一圈,村民们都围在桌子前喋喋不休。

因为吴大夫的失踪,他们将深山里的鬼怪传闻都搬出来,一个比一个说的玄乎,若不是刘大娘今日被李轻舟吓着了,没能过来,只怕还会更热闹些。

放杂物的草棚子里二竹和红枣几个孩子在,李轻舟慢慢走过去,却不见小虎子的身影:“小虎子呢?你们可知道他去哪儿了?”

二竹指了指院门:“那会儿看见他出去了。”

李轻舟蹙眉,心想这孩子是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纵然再不情愿也迈着步子走出了院门,必须得把他找回来,不然村正夫人该担心了。

她前脚刚迈出去院门,就瞧着门口方方正正的小花圃里有个小小的身影,走近一看,果然是小虎子。

小小的孩子紧紧的皱着眉头,抿着嘴,那双葡萄般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此刻专注的,盯着面前嫩绿枝叶上,鲜红艳丽的月季花。

李轻舟闻到了花香,月季独有的清新淡雅,幽香沁人,不浓不烈,散散漫漫的飘出去很远,可若是离近些,甚至凑到花前,那香味却也不刺鼻。

“好闻吗?”

一声稚嫩的问话,令沉浸在花香中的李轻舟回了神,她摸了摸鼻子:“嗯,好闻的。”

不过她之前怎么没闻到过,是因为不在意吗?还是之前的香味和今日的不一样?

院门外悬挂着红灯笼中燃烧着快要殆尽的蜡烛,暗红色的微弱烛光摇曳在风中,将这几簇月季笼罩上一层光,迷离又梦幻。

小虎子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如藕节般白嫩的小胖手伸出来,穿着布鞋的脚尖踮起,将枝头娇艳正浓的月季花折了下来。

短粗的勾刺将白胖的小手划破,鲜血流了出来,融入艳红的花朵,隐匿不见。

随着饭菜浓郁的香味蔓延开来,几个妇人高喊着:“吃饭了,吃饭了。”

村民们开始帮忙摆放碗筷,说话声随着饭菜的入口更加增添了兴致,嗡嗡乱乱,嘈杂不堪。

唐金宝坐在常岳氏身边,觉得这嘈杂之声像是无数只麻雀早起耳边围转个不停,吵的她心里头隐隐烦躁。

吃不言寝不语,只怕这种地方永远都行不通,昨日的宴席只当是看热闹了,今日却是因着吴大夫这个村中人的失踪,令他们切身涌上太多情绪,话像开闸的洪水。

唐金宝觉得每个人都在说话,那些或大或小,或薄或厚的嘴唇张张合合,没有一刻是停歇的。

说到兴奋之处,那些唾沫星子喷溅在别人脸上,身上,还有面前的饭菜上,院里的红灯笼将他们的粗俗丑陋照的清清楚楚。

还有窗台上的泥罐子里放着的几朵月季花,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当真是艳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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