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丛树冠托起了一轮明月,给密不透风的茂林施舍了几缕薄光。
“詹南客,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一个皇子。”
小满抱着双膝,坐在篝火前。
她褪去了繁重的外袍,只留着一身里衣,散落的发尚还湿润,脸颊已被火焰烘烤得红扑扑的。
回想几个时辰前。
在摆脱散兵团的纠缠后,没料到马匹受惊失控,混乱中二人跌落了高崖。
所幸崖下是一池深潭,所幸詹南客会水性。
他不仅会水性。
他还会在这茂林里生火,捕猎,架烤。
架烤的火候还掌握的极好,烤出来的活物外酥里嫩肉质弹牙。
此时,他还在架着小满那身衣袍,挪移着最佳的位置,便于烘干而免于灼损。他并未取下面遮,那双柔波粼粼的眼倒映着火光。身上湿透的衣袍带着浓重的血色,也未来得及脱下。
小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只是如常沉默着,一心在那身衣袍上。
他竟能以一敌众打败了散兵团的所有追兵。
他还能在这野林之中得心应手的度夜。
肤损身残。
他的确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倒像一个久经风霜的浪人。
“你这衣袍都湿透了,不脱下来一并烘干?”
小满确定这句话他听到了,他抬眼望了望她,也就片刻,他又垂眸做着手中的事情。
“这一身的血,看得我害怕。”
她不过是怕他湿衣体凉,三番劝他脱衣的样子,倒显得自己有些过界了。
小满埋着头不再说话。
这时,他撑着地站起身,背对着她,将那层层衣袍一一解落。不想,唯一遮体的里衣也浸透了血色,湿水的薄衣紧贴着皮肤,将每一道沟壑都描绘得很清楚。詹南客有些迟疑,左右都不敢将手放在系带上。
小满身下是詹南客为她铺的干草堆,坐在上面相对舒适了不少。见他为难的样子,小满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干草:“你坐过来吧,没事儿。”
二人穿着里衣,坐在干草堆上,面对着烧的还算热烈的一团篝火。
久久不语。
林间的夜风时而霸道,吹得树影摇曳发出阵阵凄鸣,那声音让小满一个哆嗦。
并非冷,就是渗得慌。
“你为何一直不愿说话?”
她想用声音去掩盖那荒野的碎语。
隔了许久,他扬起头,将手覆在颈间,方好将那凸起的喉结遮掩。
“有伤,怕吓到陛下。”
噢,原来是因为这个。
小满还以为他为人阴郁,或者不太想搭理自己。
他的声音的确不如常人,有时候听起来还会有些诡异。若小满不认识他,在夜里无意听来,的确会被吓破了胆。
但小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他那不堪入耳的声音。
“我不会被吓到,我并没有很在意。你还是多和我说说话比较好。不然,我总觉得我在对着一个木头说话……你看,你又不说话了。”
“是,我说。”
他拾起放在一旁的木枝,挑动着火焰中焚得发黑的木块。火星时而溅起来,四处逃窜。
“那些人是劫匪吗?”
小满游离着困意,问道。
“他们是散兵团,无国者。”
小满知道散兵团,皇姐曾与她提起过。
散兵团里都是匪徒,通逃罪人,逃兵,一群穷凶极恶之人所建立的联盟军队。于各朝的国界处游荡,曾经扬名一时,各朝都忌惮几分。
不过听说他们那位举世无双的首领死后,散兵团开始逐渐瓦解殆尽,早已没有了曾经的“风光”。
“皇姐曾与我说过,他们截抢军需,扣押权贵为质,只为图财。”小满说这,眼皮子开始沉重起来:“这次竟然如此大胆……是看我好欺负吗……”
詹南客肩头一沉。
身旁少女的脑袋毫无预兆的靠落下来。
她阖着眼,呼吸轻缓无声。本抱着膝的手自然的垂在了身侧,落在地上。
那只手,白皙小巧,指尖晕着淡淡的红,詹南客凝得出神。
与她相衬,他的手大上了整整一圈。若覆在她的手上,轻轻一握,就能完全将她的小手包裹起来。
我们,仅止于此。
她的话如鸣钟般出现在他的脑海,震碎了他忽生的渺小企图。
詹南客托着她的头,让她安躺下身。他将烘得温热的衣袍,盖在她的身上。
他独自坐回篝火前,直视着那团焰火,思绪全然藏在余光里。
——
将小满唤醒的并非是茂林间的第一束晨光,而是震鸣的马蹄声。
詹南客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