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县令瞧府里又多了个人,揉了揉眼睛,怎么想不起什么时候来的。
杜檀昔介绍道:“这位是我同乡,李言,他途径此地,有些功夫在身上,所以想让他留下保护我们几日,县令不会介意吧。”
都如此说了,县令哪敢说什么,连连道:“不会不会,爱住多久住多久。”
杜檀昔道过谢,冷不丁道:“农为国家之本,现在正值春耕时节,不如去田间走走转转,如何?”
在场所有人摸不着头脑,说好今早查梨花院子,怎么一下绕到田里去了,但郡主没反对,他们也不敢有异议。
田地在汶县西边,一大片的田地,望不到头。走在田埂,田间处处可见杂草,只有三三两两百姓在劳作,一个以农业为生的大国,竟有如此多的荒废田地,简直触目惊心。
自到了这,县令懂了杜檀昔的用意,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作为一县之令,所谓的父母官,竟然没有做好教导百姓耕植农桑的工作,还放纵百姓沉迷赌博之流,简直该死。
杜檀昔道:“谢庭桉,庭桉庭桉,门庭赫奕,君子如桉,我没猜错的话县令是陈郡谢氏一支?”
他点点头,“好眼力。”
“陈郡谢氏生为名门望族,出过谢安、谢灵运等众多文学大家,文学底蕴深厚,如今虽衰落,我以为身为谢氏也该保持上进,以弘扬文学为己任,可今日一观真让我寒心。庭桉庭桉,想来令尊也必定是对您寄予厚望才起的这个名字,可县令做到了吗?”
谢庭桉面红耳赤,深深埋下头颅,苦笑道:“谁不想延续家族荣耀呢,可你看,我在这小小的汶县待了十五年,十五年啊,是个人脾气也磨没了,我不明白,论学问,我是探花出身,论政绩,前两年我把县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无一起冤案,可考核后,其他比我差的现在早高踞要位,而我还在这县令一职久久不动,为什么,只因我气运不好么?”
初到汶县时,他志得意满,毕竟是京城脚下县城,也不算埋没,可等着等着,等了两年就是不见升迁,谢庭桉一直想不通,很是苦闷,这才沉迷赌博,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
“咦,谢庭桉?我记起来了,我爹还提起过你呢,”嘉宁歪头,“他说本来看你是好苗子,想让你再历练几年,多感受人间百态,日后才可委以要位为百姓谋福,可你终是心态太差,不甘寂寞,很快就堕落了。”
她照着崔侍郎的语气学了一遍,有模有样。
谢庭桉抬头,面上血色尽失,“你说什么?”
他晃了晃差点从田埂摔下,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原来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谢庭桉不顾颜面抱头蹲下,大声痛哭,哭自己,哭家族,哭这错误的十五年。
杜檀昔回头,所有的安慰话在现在只显得苍白,她懂他的不甘和痛苦,也懂他的迷茫和愤恨,只隐晦道:“回头不晚,人也不是非要身居高位才是一种成功,只有为百姓做实事谋幸福从而得到百姓由衷的敬佩和尊重,才是为官的最高成就,不是吗?”说完,又招来两个差役:“你们扶县令回去吧。”
谢庭桉双目无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被一左一右扶着走了。
嘉宁悄悄凑上前,“你来田间就是为了说这些?”
杜檀昔反问:“刚刚你说的又是否为真?”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
杜檀昔若有所思,她怀疑几次任务的失败是因为县令偷偷给知府报信,今日来这就是为了试探谢庭桉。可如今看来,谢庭桉尚存良心,并非想象中的恶官,如果不是演的话,或许能套出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夜幕降临,池子里映着灯火,鱼儿游来游去,恬淡自得。忽而,一颗石子投入湖中,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县令睡不着?”
谢庭桉回头,是郡主身边的侍女,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可却深深记住了她。要不是今天的提点,恐怕他要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谢庭桉做了个请的姿势,“你也睡不着?”
杜檀昔走进亭子中,在对面坐下,笑道:“是啊,案件迟迟未破,心忧如焚,不知县令对老鹰叼婴儿有何看法?”
县令沉思良久,答道:“定是有人作祟,你放心,此事我定会查清楚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有县令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起身离开亭中,走了几步停下,轻声道:“我姓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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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寂静的夜里,墙边多了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杜檀昔匆匆赶来,“走。”
李言跳到墙头伸手把她拉了上来,勾弦早跳到墙另一边去了,刚准备开溜,不知膝盖被什么打了一下,疼得跪在了地上。
“你们欺负伤者,我要告你——唔。”
杜檀昔忙捂住他的嘴,“别忘了你是戴罪之身,他武功远比你厉害,只要你配合我们行动,我们就放了你,同意就点点头。”
勾弦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