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恒邈是带着伤从宫里回来的。
从昨夜徐恒邈从宫里回来,崔凝安便惴惴不安。徐恒邈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也不在乎,回来反倒宽慰她安心,让她不要想太多。
好不容易熬了一夜睡着了,早上醒来时,徐恒邈却已经不在身侧了。
管家告诉她,今日一早徐恒邈便领着裴永进宫去了,见她睡着了,便没有惊动她。
可崔凝安醒来了怎么能再睡着,只在厅内眼巴巴地等着徐恒邈回来。
等了不知多久,崔凝安听见外头有动静,便快步走出去。
门外的裴永正指挥着下人将躺在担架上的徐恒邈抬进房里去,又请了跟在身后的御医尽房为徐恒邈疗伤。
躺在担架上的徐恒邈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腰腹以下的位置有一大片红色的血迹,像是身下淌出了血。
崔凝安被那一片被血完全浸透的衣料吓得慌了神,忙走上前去问,“裴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永咬了咬嘴唇,答道,“夫人,郎君那日打的,是杨成文的儿子杨鸿深。今日一早,那杨成文便到宫里告状了,说是郎君将他儿子的手打废了,定要郎君给他一个说法,陛下从中裁决也十分为难,最后便就打了二十大板。这二十大板虽于郎君而言不算什么,但他毕竟有旧伤在身,如今再添新伤,未免伤了元气,怕是要在床上好好休养了。”
崔凝安将手中的素帕紧紧捏着,眼里满是担忧。
“这件事说来也并不是将军的错,分明是他先有错在先,陛下怎么……”
裴永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陛下也是为了堵住外面人的嘴,若这次被杨成文抓住了机会,定然会反咬我们一口,陛下这样做也是用心良苦,郎君的处罚已经算是较轻了。不过夫人安心,那杨成文也没落得什么好处,照样被陛下罚了。这样双方都被陛下处置了,宫内宫外才不会起什么闲话。陛下虽罚了郎君,但他也心疼得不得了,这不赶紧派了御医前来为郎君疗伤了吗?”
崔凝安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咽不下气,只能暗暗跺了跺脚。
听见房门再度打开,见是御医出来了。
御医向前朝崔凝安微微躬身,说道,“徐夫人放心,我已为徐将军看过伤换过药了,这里是两个方子,只要照着方子上的药,每日煎两次,早晚喝一次,再隔日换药,将军的伤便无什么大碍了。”
崔凝安谢过御医,又从他手中接过药方再问,“那将军的旧伤可要紧?又添了新伤,夜里会不会发热?可还有哪些是需要注意的?”
御医想了想答道,“徐夫人安心,他的旧伤在腰,筋骨相连,必会互相影响,但我刚刚已给徐将军扎过针,他的旧伤不成问题。只是旧伤新伤需得慢慢养着,这些时日就不要再让他沾水下床了。将军受了外伤,今夜定会发热,徐夫人需得注意提防,一旦发现他有发热的迹象,一定要设法将他的热降下来。”
崔凝安将御医的话记下了,又让裴永把御医好生送到门口。
进屋时,徐恒邈已经醒了。
屋内草药味浓烈,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将淡淡的血腥味盖住。
崔凝安将素帕叠成整齐的小方块,在他额头上印了印。
“将军,现在身上是不是很疼?”
徐恒邈眨了眨眼,面上总算是有了一丝血色。
“你别担心,小伤而已。从前我在军营中的时候,受的伤比这个还要重上许多,不也挺过来了吗?”
啪嗒一声,徐恒邈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潮意,一滴一滴,在手背上蔓延开来。
“怎么哭了?真的只是小伤,刚刚御医不也同你说了吗?”
崔凝安摇摇头,有些自责,“将军,对不起,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应当同你一起进宫,到陛下面前说清楚的。你是为了我才被陛下责罚的,对不起,对不起……”
崔凝安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下掉。
这一哭不要紧,倒是让徐恒邈觉得有些心慌。
徐恒邈伸出手轻轻将她的眼泪擦干,温柔安慰她,“这与你有何干系,这不是你的错。再说了,你是我的妻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若真要论起是非对错,我才应该向你道歉。我若是不将你们留在那里,也不会生出这后来的事端,真要论起错处来,怎么样也应当是我的错。”
崔凝安哭得眼睛红红,鼻尖红红,整个人活像一只受伤委屈的小兔。
这下徐恒邈是分不清,究竟是身上的伤口痛一些,还是心里更疼一些了。
“嘶……”
崔凝安适时收住眼泪,“可是身上的伤口又疼了?”
徐恒邈一把抓住崔凝安的手,将他带往左胸那一片的位置。
“见你哭,这里更疼一些。”
崔凝安脸上热得更厉害,如遭雷击一般马上将手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