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老板已经眼熟她,招来伙计点了点数量,跟她交谈起来:“哟,又帮老江来送药啊。”
“是啊,我爹他们先去占桥边的位置了。”
江槿在柜台撑着头看伙计数,等到完了之后,却没着急接钱,又从里面拿出一把青苔裹着的东西:“钱叔,您瞧瞧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地摊开纸包,露出里面的药材。
“这…“钱老板震惊地看着眼前还泛着泥土芬香的人参,参须简洁,芦长皮黄:“你从何处得来的?”
这等品质的人参如今可十分少见,他们药铺派出去的伙计都无功而返,既要运气又要眼力。
“钱叔,你且说说开价几何?”
钱老板默了默,比了个数字。
“钱叔,咱们也这么多年交情了…”江槿挡住老板的手,重新比了个数字,“您觉着呢?”
钱老板表情肉痛起来:“那可不成,你这品质虽好,可最多也就一钱。”
“钱叔,听说城里的李家公子最近病重,正四处找灵药呢,您若是献出此参,价格恐怕要翻一番吧。”
江槿不紧不慢同老板斡旋起来,她为了这株参还从山坡上摔了下来,要不是李家山高路远,一来一回耽误她许多事,她才不愿意把这参送到药铺来。
钟离在外看着江槿口齿伶俐,果真是从生前就习下的习惯。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江槿揣着银票春风得意的出了门。
身后的老板半是肉痛半是欣喜的差人把人参放进去。
她步子轻快地走到桥下,一对夫妇正在打理面前的小摊。
摊上摆着几方精致的手帕,还有一些竹子编的小动物,蛐蛐蜻蜓之类的栩栩如生,已经有不少孩童停足观望,央着父母买一只。
男人手里还抓着一把柔软的篾片,手指翻飞之间,一只小动物又浮现在掌心。
江槿走到摊前,自觉用小刀将篾片刮得更平整。
钟离的视线落在夫妇的脸上,足足看了半晌,才把目光移到在旁帮忙的少女。
那对夫妇与他们在崇明山遇见的夫妇,长相相似得几乎可说做一模一样,亦或者说…
他们遇见了那对夫妇的转世。
难怪她行为举止处处怪异,明明早该离去,却还故意停留。平日能说会道,在那妇人面前忽然就沉默起来。
原是遇见父母。
只是她在地府当差办事,转世之后早就是另一个人,她该看得比他清楚才是。
不过…
钟离同样走到摊贩前,捏起一支刚编好的竹蝴蝶,边缘处削得光滑,竹片还留着青色,在阳光下泛着清透的光泽。
“三文一只,五文两只,公子可要买?”
妇人笑眯眯地问他,面容一如请他们留下做客一般,慈祥和蔼。他们一家不似其他摊贩上来便劈头盖脸的叫卖一番,光是气势都足以把人吓得脸红耳赤,不买便是罪过。
江槿还在后面低头削木片,头都未曾抬过。
“不了,看看而已。”钟离把东西放回竹筒里。
他如今身处幻境,因江槿设局隐去气息,自然也动用不了法术。
他身上没有凡人的银钱,只是好奇来看看。
“公子,我瞧你看了许久。”妇人从里面抽出一根最小的递出去,“若是不嫌弃,这根你拿去吧。”
钟离一怔,他们这东西本就卖得便宜,一天下来也卖不了多少银钱,如今却要送他一只?
这妇人的仁慈倒是从一而终,对陌生人也施舍善意。
妇人的手悬空许久,见人迟迟未接,正打算收回来,身后的少女骤然起身,拿过妇人手里的竹条往他手里一塞。
“哪有人会嫌弃的,别不好意思。”江槿不分由说把那只身子有些走样的鹤塞进他手里。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因为她关心的不是他,而是妇人悬在空中尴尬的手。
不知怎地,这般态度他莫名觉得心头压着一股暗气。
他走到不远的地方,继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是因为集市繁忙,他们的东西在临近午时就已卖了个干净。
江槿带着父母到常去的面摊,先让父母坐下,转头跟伙计商量道:“上三碗肉酱面,一会问你就说与我是老主顾,便宜一点,钱我照常给你,别说漏嘴了啊。”
她再三跟小二强调,才转头坐进位置。
江槿瞥了眼远处站着的高个,总觉得这幕有些眼熟。
曾几何时,好像也有人站在远处这样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