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酒量一向不佳,因为今晚打算留在王府的关系多饮了几杯,如今酒意上头,看到魏琮后言语行事不免失了分寸,一脸热情的极力邀请魏琮坐下,全然忘了她们这场烤肉宴在场的全都是女眷且即将宴罢。
魏琮对待家中这些姐妹的态度一向不冷不热,饶是如今三姑娘失礼在前,他也没打算计较,只眉眼不抬的冷声拒绝。
见过礼之后,魏琮还要往福寿堂去,是以抬脚便走,未曾料想到他耳力太好,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三姑娘的几句醉酒言语。
“世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跟和阿凝在一起时一点都不一样。”三姑娘感叹道,“从前是孤家寡人也就罢了,自从有了阿凝相伴后,再不复往日清冷,如今却是又恢复到了从前模样,我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谁说不是呢?”旁边五姑娘出声附和,“昨晚在家宴上,兄长和阿凝分开坐时,我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要知道从前哪次家宴两人不是坐在一处的?”
“何止坐在一处,兄长还很喜欢给阿凝夹菜呢,要不是阿凝不愿意,怕是饭都要一口一口的喂到嘴里……”
年轻姑娘们要是絮叨起来,有一箩筐的话在那里等着,尤其他们这些人亲眼见证了魏琮和薛凝之间的改变,话题一旦开启,酒意上头之下,自然有许多话要倾吐。
话题中的两个当事人,一个去了湖边,坐在岸上的湖石上吹风消散酒意,一个站在不远处被树木绿荫遮挡的长廊里,沉默的听着那些琐碎闲谈。
饶是如今的魏琮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也感受到了那股随着晚风而来的物是人非的唏嘘之感。
魏琮站的角度,可以清楚的将湖边的身影纳入视线,薛凝似是百无聊赖,将手臂间的披帛当做诱饵一样,在湖面上甩来甩去的引诱湖中的鱼儿。
这样的薛凝,自由又随意,看起来还有几分顽皮的稚气,和魏琮印象中那个步步为营心机的姑娘全然不同。
可即便不同,魏琮也不愿多加在意,他带着仆从继续往前走,将那些琐碎细语全都扔到了脑后。
福寿堂里,正闭着眼听小丫头念游记的老夫人听到外间的禀报声,睁眼看了过去。
人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如今大孙子过于犀利冷漠的眼神。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老夫人问,“人不都在花园里搞什么烤肉宴吗,你怎么不去凑个热闹?”
魏琮给老夫人行礼问安,淡声道,“花园里都是女眷。”
闻言,老夫人愣了一下,忍不住失笑道,“你看我这个记性,居然都给忘了。”
府里那些和阿凝年纪相近的庶子们早就给安排出去谋前途去了,现在府里除了魏琮这个世子,后院剩下的全是女眷,也不怪她疏忽。
倒是魏琮自己,不觉得老夫人是记性差的缘故,只怕是真如他那些姐妹们所言,失忆的他就喜欢往有薛凝在的地方凑。
略过这些,魏琮此次来是为了说正事。
“之后这段时间我应该会很忙,恐怕抽不出多少时间回府里陪伴您,希望祖母能原谅孙儿。”
魏琮提前将话说在前头,不止言语上表达了歉意,送礼方面也十分大方,不止老夫人有,就连府内几位妹妹都有准备,至于薛凝,比照他那些妹妹,是一般无二的待遇。
“公事为重,祖母能谅解,”老夫人道,“不过你就算再忙,也要顾着身体,尤其是头上的伤,可千万不能疏忽,得找太医多看看。”
魏琮依言应下,接下来陪着老夫人用了晚膳之后,才径自回了会明居。
约莫是近日天要彻底放晴的缘故,这晚的夜空难得的出现了零星星子,虽然稀稀疏疏,但每一颗都极亮,仿佛天边即将要坠落人间的明珠。
薛凝在回梨花院的途中又遇到了从花园绕道的魏琮。
魏琮盯着一看就是又再次故地重游的薛凝,冷声道,“我听说今日的饮宴早已结束。”
言下之意,怀疑薛凝故意折返回来偶遇他。
薛凝手伸到魏琮面前,晃了晃手里沾了青苔泥痕的浅绿色荷包,“世子想得太多。”
言下之意,嘲讽魏琮自作多情。
找回荷包之后,薛凝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但走之前,到底是被微末酒意和魏琮这副做派激起了一点脾气。
“世子虽好,如今也已是别人家的,我倒还没有那么下作。”薛凝淡声道,“所以,您偶尔也可以少一些胡思乱想。”
自从说开两人那有关婚事的盟约后,日后要娶别人的魏琮在薛凝眼里就已经是不相干的外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莫名其妙的来嘲讽她,她才不受这个气。
被嘲讽的魏琮眼神淡薄,眉眼间一片冷冽,看薛凝的眼神宛如深冬寒霜。
他想,如今的薛凝大约是真的对他不存觊觎之心了,相反,她简直是弃他如敝履,生怕和他再有更多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