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知,纳天葫一百年才能开启一次,黄氏肩负着守护上古封印的职责,此法器不到危难之时,不能轻易启用。”
金王端坐于上位,沉默的望着这位年华已逝的妇人,谅她肯出力,未多怪罪,皱了皱眉:“只是我已下旨命人前往守龙堤填埋火药,这其中的人力物力财力,谁能承担?出尔反尔非国君所为。”
“龙脉受损,必将导致金国内乱不休,到时岂还有——”黄啸月及时止了话,再说下去便是大逆不道。
两人陷入僵持,终是黄太妃先低头,起身跪拜:“陛下已成人,不再是当年那个追着老身要糖的小童了,该如何做相信您自有对策,是老身僭越。”
当年的小童如今已两鬓染霜,他心中酸楚,快步起身搀扶黄太妃。当年父王病重之时曾嘱咐他不可怀疑黄氏一门之赤胆忠诚,遇人力所不能及之事时听从黄太妃谏言。
他从没认为自己做错什么。可看苍迈妇人向自己跪拜时,脑中总不时闪现父王的谆谆教诲,他心虚了,他对黄太妃的尊重只在她听话的前提下,对逆耳之言他下意识想用王权倾轧。
“您先回府,此事我与七弟再商议。”金王神色不忍。
黄太妃抬头,眼眶含泪,用袖口擦了擦:“多谢陛下,老身还要去开纳天葫,便先告退。”
临别时,她顿了顿,回头语重心长道:“金国坐镇中州灵脉,昌盛国运与灵气相辅相成,是稳固九州的核心。灵儿年迈、后继乏力,雪儿天真、有待历练,皆无法担当大任,若您还信得过黄氏,之后便去信若天谷。”
金王听着愈发不对劲,向前走出两步:“您不愿再辅佐我?”
黄啸月笑了笑,不羁道:“人生终有时,月姨老矣,您多保重。”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余中年王者一人。他脑子有点乱,想理清思绪,忽而心气上涌,喷出一口鲜血。
是夜,昼光殿医护进进出出,灯火通明,月上不熄。
高仁慧、高韧雪站在殿外侍立,老太医提着药箱走出,向他们行了个礼,开口安抚:“二位殿下不必担忧,陛下积劳已久,此刻爆发,亦是抒发,老臣开了安神方,配合慧王殿下的丹药,应无大碍。”
高韧雪愣了愣:“七哥还会炼丹?”
“说是丹药,也没那么玄乎,只是用几味稀有药材搓的药丸。”高仁慧听闻金王无大碍,松了口气。
门内走出一瘦弱少年,他瞟了瞟慧王,脚步顿住,转身向他们行礼:“七王叔,小姑姑。”
高韧雪迷茫的看他好一会,才想起来哥哥的确有个儿子,不过因母亲身份低贱且早亡,他活得像个透明人,毫无存在感。
毕竟高韧雪不常在人间逗留,不太清楚他的处境,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温柔笑道:“慎儿,几年不见,长大许多。”
少年身板瘦弱,长相阴柔,眉宇间散发一股可怜巴巴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对他柔声轻语。
高仁慧亦点点头:“你父王无碍,你且回去休息,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耽误。”
少年低头答是,垂下的眼睫掩盖所有情绪。
看高慎走远,高韧雪笑容消失,忧愁显而易见。
不知是否因为这暴雨与洪水形成某种结界,她无法与师门联系,焦虑疯长。
小师弟在天籁谷养伤,符宗匿世,万道盟的人手在金国各大叛乱点,王都就她一人。
如今王兄病倒,都城内又莫名其妙出现一些低阶魔,光是清除这些奇怪的东西就浪费一下午时间,消耗她不少精力。
她有股说不清的感觉,王都和三年前不一样了,本能认为这里有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仿佛溺水般,逐渐窒息。
但她不能轻易表露脆弱,若修士都开始怯懦,那拿什么保护身后的凡人?
“七哥,我们真要破堤吗?”高韧雪莫名有点排斥这个行动。
高仁慧瞥她一眼,摇摇头:“今日母亲来过宫中,她决意要开纳天葫吸洪水,且不知王兄决意如何。他现下昏迷不醒,我也拿不准。”
“太妃与王兄说了什么?为何能气得他昏倒?”高韧雪皱眉,“纳天葫是什么?”
“传说中的上古神器,能吸纳天地,使其化为虚无。若拿此葫对付妖魔,即使是魔君再临,也无力抵抗。”
高韧雪倒吸一口气:“这么厉害,为什么从没人用它收服妖魔?”
“因为开启者会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我亦不知呢。”高仁慧望向夜空,万里澄净,像是被洗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