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程殊峻是在一个天色阴沉的傍晚,外头狂风四起,响彻的风声如同山间野兽。
一到下班时间,季宁兮就收拾了东西往地铁站跑去,祈祷能在落雨前到家。
她家在一个上世纪建造的拆迁小区里,那块治安不好,住的人鱼龙混杂。
同事曾劝她搬家,今天一起等地铁时又问:“你一个人怎么敢住?”
“再怎么出事顶多就是死,死了最好。”
同事只当她在开玩笑:“最近压力大,你也学会发疯了?”
季宁兮对此只是笑笑。
出了站与同事分别,她看了眼天,雨尚未落下,便加快脚步独自往小区走去。
此刻乌云已压得很低,天色也比往常暗得多。
然而季宁兮的步子在转角顿住,她远远就瞧见单元楼前站着三个男人。
那几张脸并不陌生,与对方视线刚好碰上。
不用问,肯定又是来催债的。
换作以前,季宁兮一定会觉得惶恐,看到陌生男人心中便警铃大作。
尤其眼前三个男人看着就不好惹。
从左至右,花臂男、刀疤脸、黄毛,那样子要多社会就多社会。
而今她却习以为常,只当没看见,别过脸继续走自己的。
可那三人显然不会放过她,花臂男轻浮地吹了吹口哨:“妹妹这是眼神不好,没看见我们吗?”
冷风吹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已有雨丝飘落。
季宁兮装作没听见,脚步不停地往楼里走。
而下一秒手臂就被人拽住,花臂男力气大得她无法挣脱。
季宁兮没说话,看了眼被他扯住的手腕,随后目光又一一扫过眼前三人。
她并不害怕,只是懒得和他们纠缠。
“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还不给人松开!”刀疤脸佯装呵斥,看来他是三人里的头,“季小姐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找不到季军,只能来找你了。又所谓父债子偿,你说对吗?”
说完他身后的黄毛当即会意,连忙将一份文件放到季宁兮面前。
借条两个大字直直撞入视线,果然是那个杀千刀的爹又欠钱了。
这种事情经历的太多,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她早已变得漠然。
季宁兮接过文件撕成两半,往刀疤男怀里一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她破罐子破摔,浑身上下的存款不过勉强活着,要是连这点钱都要被拿去还债,倒不如直接杀了她。
刀疤脸也不恼,摆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季小姐果真和您父亲一样傲骨铮铮,生死不惧。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钱不要命,你什么时候拿钱出来,我们便什么时候从你眼前消失。”
他这是打算天天来蹲点要钱?
季宁兮不在乎,随便他们来几天,得到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空中飘着的细雨逐渐变大,她拿手里十几块钱买来的帆布包遮在头上:“你们自便,现在我能走了吗?”
她因雨水打湿衣衫而变得不耐烦,语气也冷上几分。
刀疤脸不置可否地让一条道来,等季宁兮迈开两步后又道:“季小姐明天见。对了,你的工作可千万不能丢。”
只愣了片刻,季宁兮就听懂他话中的威胁。
可厌恶上班是一回事,丢了工作是另一回事,她只是个需要工资生存的普通人。
“若我工作丢了,定与你们同归于尽。”抛下这句话,她再不回头。
老破小不仅治安差,基础设施也跟不上,这么多年都没说加装电梯。
季宁兮住在顶层,每天上下楼是她全部的运动量。
已是十二月的天,浸湿的毛衣贴在身上瞬间化为寒冷的囚牢。
好不容易爬到八楼,她又没在包里找到钥匙,乱翻一通毫无所获。
烦躁自心头翻涌,她把包反倒过来,里面零碎物件洒了一地,发出乒铃乓啷的噪音。
而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季宁兮惊愕抬头,原以为是季军回来了,结果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那人面无表情,只握着门把手居高临下地打量蹲在地上的季宁兮。
见他反应如此镇定,好像季宁兮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她略微迟疑,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楼层,可不论是门牌号还是门口的布置,都摆明了这就是她家。
“你是?”季宁兮面露警惕,站直了身后退一步。
他面露不耐地轻啧一声,不答这话,直接伸手将季宁兮拽进了屋。
而后重重关上大门,剩下回音在走廊游荡。
被他这么一拽,季宁兮趔趄着差点栽倒在地。
才扶住鞋架站稳,又听那人轻飘飘丢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