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吊唁之人开始不断增多,安家这一方小小宅院突然就热闹起来。
照规矩吊者们和邻里帮闲都是要留下吃席的,苏璃浅吩咐鸣山务必要留那些吊者们用些再走,不能失了礼数。
在鸣山的再三挽留下,吊者们在备好的席面旁坐下来。
酒菜席面本是准备充足,苏璃浅也雇了些人来帮忙,然此刻情景完全不在意料当中,眼下最棘手的是人手一下子不够用了。
正当苏璃浅发愁之际,就见鸣山步履生风地进来,身后跟了一堆人,在他跨进正堂门槛时纷纷在灵堂外站定。
苏璃浅好奇地朝他身后看去,那些人看着不似来吊唁的,那架势倒像是随时能撸起袖子干活的。
“夫人,这些都是少爷生前挚友们送来的仆从下人,原本怕打搅咱们,故而先在隔壁巷子租了一处宅院住下等候差遣,如今事多便先过来帮忙,往后留不留都听从夫人决断,身契都在礼金的白封里头。”
苏璃浅惊愕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跟侯府主母宣氏学过管家,几十个下人自是能够驾驭,然而这么些个凭空冒出来的帮手,她不知能不能用。
她抬眼看向鸣山,这个自小陪在夫君身边忠心不二的小厮,连日来苦苦压抑的悲痛如今被那种满怀欣慰的激动代替,他一向稳重心细,非是轻信之人,既然他开口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好,叫上空青一起把活分派一下。”苏璃浅不再犹疑,欣然答应。
平昌侯苏信到安家宅院的时候,便看到吊者络绎不绝,仆从有序忙碌的景象。
原本管事刘全描述的情景他还有些半信半疑,女婿安怀年家什么情况他怎会不知,而如今一见确实极不简单。他立刻变了脸,酝酿起哀戚之色,缓步走进宅院。
灵堂内一片素白,余光里端坐烧纸的素服之人光看侧颜便让人不禁心生怜意。
苏信接过刘管事殷勤递来的香,朝棺木方向拜了拜,见一旁的女儿身形未动还在认真烧纸,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咳……”
“父亲来了。”苏璃浅似是才发现一般,停了手中动作,朝苏侯爷伏一伏身子,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侯爷这才看清了女儿容貌,饶是心中有数,而这一眼还是被狠狠惊艳到了。
老话真是没错,若要俏,一身孝。
那丝毫未施粉黛的俏脸犹若出水芙蓉,长而密的眼睫每一次无意识的煽动都是直勾人心的利器,就连那眼下的青黑和淡得几无血色的薄唇,都有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纤弱之美。
苏侯爷心中暗喜,此等绝色必不能再被辱没了。
“侯爷……”南小娘踯躅不定地朝自家老爷挪过去,她知晓今日没劝动浅浅,回去必定没好果子吃。
苏侯爷闻声恶狠狠瞪了南氏一眼,南氏身子一颤,再不敢挪动半分。
苏信此刻没空理会她,转身看向女儿做悲痛状。
“哀哉!我的……”苏侯爷本应喷薄而出的满腔悲怆情绪在他想不起眼前庶女姓名时戛然而止,只好硬着头皮找补,“唉……真是苦了你了啊!”
苏璃浅眼眸低垂,用帕子轻按眼角,掩去一切情绪,她的侯爷父亲此刻前来,必定不是来悼哭她死去的夫君的。
苏侯爷见女儿不接话,心中已然是恼了,一个无依无靠的美貌寡妇,哪来的底气装清高,若没有他这个侯爷父亲,还不是人尽可欺。
不过苏侯爷到底是要些面子的,他朝外看一眼,外头宾客不少,他总要给这庶女留点颜面,故而再次装出悲痛的样子,捶胸恸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的这般命苦……”
默立一旁的刘管事适时递上帕子,多年的主仆默契十足。
苏侯爷接过帕子掩饰无泪的尴尬,继续道:
“这半年你是受的什么罪啊……不哭,爹都知道……女婿他再如何不是,你要体谅他,缠绵病榻之人性子暴戾些也是情有可原……不怕,爹爹此番就是来带你回家的,无论如何,侯府都是你的依仗……”
这一番看似压着嗓子,实则又能让附近每个人都能听清的哭诉一出来,原本热闹嘈杂的小宅院开始安静下来,不知情况看戏的,疑惑不解的,惊讶疑惑的……一道道目光似有似无地朝灵堂里探过来。
苏璃浅在心中冷笑,这一来就哭天喊地给她的安郎套上了苛待妻子的罪名,俨然一副护女心切的慈父模样,他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父亲切莫为女儿之事伤神,今日是安郎出殡的日子,恕女儿招待不周,小娘,扶父亲稍事歇息吧。”
苏璃浅声音柔婉却态度分明,南小娘嘴里应着朝苏侯爷走了两步,却不敢伸手去扶。
苏侯爷见庶女不识趣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把气撒到南小娘身上,他作势甩了甩衣袖,开始申斥起南氏来,“女儿在安家受了那么多苦,你竟还瞒着我,若不是刘管事说起,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那可是你亲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