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月是一路奔回绣春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迫切。若是用舒望的话来说,这就是后头有恶鬼索命。
桓月闻言,静想了片刻后才在心下默默两句。那人可不就是恶鬼吗?是拉着她共赴黄泉的黑白无常!
此刻,这女子正半靠在桌椅旁,匀着胸口不断粗喘的气。她素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一杯就要一饮而尽。
可下一秒,桓月抚着手上温热的茶盏顿了顿,突疑了一句“从晨间到现在,这茶竟还是热的吗?”
只这一想,不由得让桓月的手脚都涌起一阵寒,她心中越发觉得有异,刚刚才渐缓的心跳此刻又突地狂跳了起来,让人心口发慌。
她倚在桌旁缓缓起身,偏头侧目向榻上看去。谁料,偏这一眼就直叫桓月两眼一黑,只觉着心中愈发慌乱得透顶。
屋内昏沉的烛火下,一人正兀自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物件,看上去像是颇为不徐不急的散漫样子,在山水屏后的软榻上悠闲地坐着。
虽然屏风已严严实实地将那人的身形样貌遮了个完全,但迎面透来的瘆人意味却是半分不减。
桓月一步步退后着,只觉屋内的空气又稀薄了几分,更叫她的喘息加重了些。但下一刻,女子脑中的思路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好在来人只有一个,即便是二人缠斗起来,她也尚且可以想法子脱身。但此人给桓月的感觉太过诡异,若非必然她也实在不想和这人硬碰硬。
桓月心想着,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半点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模样。她缓缓挪步朝着门靠近,轻道只要出门就好了,出了门她大可以嚷着声唤人前来对付他。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桓月的手刚攀上房门,就听见脚步声在耳畔慢慢悠悠地响起,她刷的回头,心口慌跳着以为是软榻上的那人追了过来。
但她转眼一看,那人却好好地坐在榻上,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半分。那刚刚,又会是哪里的脚步声?
女子咽了咽喉间的干涩,看向门外。顿时,桓月身心一片死寂的凉,她暗自狠咬了一番口中的软肉,嘴里瞬间涌上满腔的血腥味。果不其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可门外的男人却没有急着推门,反而在外侯了许久,像是极喜欢这种压弯人傲骨,折磨人精神的感觉。
他眼神中的戏谑藏不住,如同是要透过面前这层纸窗,直直向人扫射来。
门内,桓月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袖,面目沉沉地死盯着眼前人,只欲先将此人解决掉再论其他。
二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地僵持着,好半响后,门房终于是“吱呀”一声大敞开来。男子的声音切切入耳,如同催命的阎王贴,令人胆寒。
“月娘这是想去哪里?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讨得个破落户的喜爱,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居然是梁安夜!
这声音太过耳熟,以至于桓月一听便知。此刻她正被梁安夜的推门声惊着,吓一步退后,手堪堪摸上桌椅才得片刻的安全感。
女子低眉一刻,但大脑却转得飞快。若门前这人是梁安夜,那榻上的恐怕就是那人了吧。
思及此,桓月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不断细想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面对眼下这局面。
此时,在一旁软榻上坐了许久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也是一贯的温和有礼,让人听之如沐春风般舒心。
“桓月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兄弟二人此番前来并不是想和姑娘交恶。”
“实乃是另有所求。”
梁远书慢慢踱步从山水屏后走出,他眉眼弯弯,一开口就直接点明了他们二人的来意,便是有意要叫女子放下戒备。
桓月闻言,腹中虽仍有疑虑但一见梁远书这斯斯文文的模样,还是将心渐渐地缓落回了实处。
既然他们是有所求,那想来必然不会再生什么事端。
随即,女子又不放心地眼瞧了几番梁安夜的面色,见他并未表现出不虞,而且也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看他这架势,显然是对自己这位大哥非常忌惮的样子,此一番倒让桓月不由得又更信了梁远书几分。
可她到底也没敢对这盛京的地头头懈怠半分,只是微弯着头,轻笑着问了一句“月娘竟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公子的?”
梁远书听桓月此话,就知道这桩买卖二人可谈下去,于是便不再多言,淡淡拿眼瞥过梁安夜示意由他来开口。
而旁侧的梁安夜像是早有准备,一接收到眼神就立马雄赳赳地走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才嗤笑一声道。
“很简单,我们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一个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交易。”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透,但神色却是一副十足的高傲样,只怕是真把自己当这盛京的主子了,着实是可笑非常。
“还请公子再细细言明。否则桓月唯恐自己是有心无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