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合着腰间的寒刀缓缓向人逼近,林间雨落,无端生出森森的阴冷感。
大汉昂首望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神色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后又被雨扑面打个清醒。
竟不知这短刀,又是什么时候从自己手中抽走的?
他被宋景玉突然之间的笑意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中多年堆积起来的血性也被腰腹的兵刃吓散,到底还是惜命。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叫人猝不及防。
大汉扑腾在地犹如死鱼般摆着尾巴,可肩头男人的大掌依旧似木头桩子一般稳稳地钉人在地,不留丝毫机会。
好半晌,他才在心下缓道一句,自己识人不清。
这人哪里是寻常公子!这根本…根本就是山间挖人心,吃人五脏肺腑的精怪!
“是任家…”
“是任县令派我们兄弟几人前来的,他还给了不少的银两,我们无权无势,推诿不得,也只能听他的差遣。”
大汉话里话外都含着些不情愿的意思,他停了悉悉索索的动作,像是生怕顶头人不信一般,连呼吸的起伏都下意识轻了不少。
“我们这些个平头老百姓又哪里能和当官的斗…向来他说什么,都没有叫人拒绝的权利。”
他声音更低了些,竟是将一切都全盘向宋景玉托出,索性也管顾不得会不会将来被任云直问罪,眼下自己的命都吊着根线悬着,谁能望到以后。
宋景玉听罢也不言语,只垂着眸淡淡地瞥了一眼人,他那不咸不淡的眼神直射在被压着的男人眼中,瞬间就变了味道。
大汉顿时眼神一暗,面色不对劲了起来。怎么说他也刀口舔血了这么些多年,哪一次不都是旁人伏倒在地,痛哭流涕着求自己给条活路。
如今徒然被这一个瘦弱小儿倾压跪伏,还用如此看垃圾一般的眼神打量着,人又如何能忍得?
刚才也就是自己大意了,让这厮找准时机反击,待他也寻个机会…寻个机会定将人彻底击杀。
思及此,大汉心中又起了狠劲儿,心思也顿时活络来起来。他轻轻挣了挣身子,语气颇有些为人着想的好意。
“那公子今后可需得小心着了,任大人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你怕是此次无事,下一次也难逃一死。”
“哦?是吗?”
宋景玉面无表情的随口一答,实则根本也没将他这好心之言放在心上。
他转头,眉眼深深地望向一旁林间和其余几人对打的女子,没有再和大汉说话。
渐渐的,桓月的身形从轻盈变沉重,如同被雨打湿翅膀的蝴蝶一般,飞不起来。
骤雨打在树下,也晕湿了那件水绿色的衣裳,她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几个回合下来,腾空跃起的动作也迟缓了不少。
大汉们见状,纷纷不再留劲,从四面八方向女子袭来,桓月霎时吸一口冷气,手扒上树险险避过,可这一躲恰好也直接牵连到了之前的伤口。
手臂顿时被撕扯开来,眨眼间,伤处又被血涌上了三番。出门前还是水绿色的衣衫,此刻被血浸透着,血呼刺啦的,直刺人眼球。
一时间,就连被宋景玉反压着的大汉也有些动容,毕竟谁也不愿看一个姑娘家的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尤其还是这般讨人怜的面皮,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就该放被窝里去给爷们儿安安分分地暖褥子。
更何况,他们也本就不是冲着桓月来的,只要女子肯放下情郎离去,左右兄弟几个也不会为难她。
可桓月却全然不知几人心中所想,女子从树上落定,踉跄着退后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微微敛眉凝神。
雨中,她漂亮的眉眼清晰可见,乌发被一只梨花簪子随意挽着,唇红齿白的清丽模样带着一股别样的艳丽勾人味。
宋景玉瞧着女子的模样眯了眯眼,神色莫名古怪惑人,他手中的力道无意识一松,似是出神地想到了别处,呼吸又轻了几分。
大汉见人手上的力道有所松懈不由心下一喜,他微微抬头瞟了一宋景玉,此子还是心不在焉的,这不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瞬间,男人一个挺身翻跃起,挣开宋景玉一直攥着的手,他猛地挥拳而出,掀起阵阵狂风不止,欲把人直往悬崖边上逼去。
大汉这回终于掌握主动权,他不再大意,利索出手,招招致命,边打还边哑着声音,装模作样几句道。
“公子到了下面可勿要怪罪我们哥几个…”
“实在是任老爷给的太多了,只你一条命就能保我们今后衣食无忧,你就当是造福造福江水县,且安心去吧。”
说完他就阴狠着一张脸,最后一个疾步奔出,抬腿横扫过宋景玉的下半身,将人推向悬崖边。
只差最后一步!
可宋景玉却也不是个善茬,他似是早就觉察到大汉贼心不死,脚尖用力一蹬,凌空踹得男人胸中的一口血狠憋不住,直接就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