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八月,北风渐凉,普天之下尽处丰收的喜悦当中。
各州府进京朝贡,外邦差使者来贺,山河上下一派盛世光景。
宋辞倚在二层观景台的躺椅上,听着下方行绕纷纷,眼皮愈发沉重,拄着头昏昏欲睡。
转眼,距离马球会过去已是足足五日。
关于她被二皇子妃“恶意打伤”的传闻,大街小巷早就传遍了。下到幼童上到老妪,无论男女不分贵贱,闹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传着传着变了样,还有被扭曲到愈演愈烈的趋势。
倒不是怀宁公主造势有多厉害,也并非百姓们多么正义凛然。
众人关注的焦点,多半在于宋辞与摄政王的关系,以及萧让尘与二皇子之间的暗流汹涌。
事情闹到如今满城风雨的地步,别说宋辞,就连萧让尘和萧谦云都没有料到。
其实就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宴会,权贵们每年不说举行上百场,算下来几十场总会有,例如什么茶会诗会,马球宴踏青宴,游湖泛舟,赏菊赏月……实在太多太多了。
有时是皇家做东,有时是氏族及官员家的夫人,宴请的宾客凭各自的交往意愿,或多或少。
萧家姐弟对此习以为常,只当是去玩的,好心带上了当时伤寒初愈的宋辞。
谁想到半路二皇子府掺和了进来,还叫宋辞这个傻丫头一顿莽撞,乱拳打死老师傅。
因为皇子妃轻敌,宋辞初生牛犊不怕虎,毫无防备来了这么一招……恰好萧让尘护崽心切,居然直接将她抱了下去,还撂下狠话。
一桩接一桩,一环扣一环,其中但凡少了一样,想必都难以达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
像“二皇子妃打伤摄政王的人”、“二皇子妃妄图谋杀未来的摄政王妃”、“二皇子妃对摄政王恨之入骨,扬言要除之后快”、“二皇子对摄政王不满”、“二皇子要反扑摄政王”、“二皇子要杀摄政王”……
诸如此类言论,过得嘴巴越多,就被传的越离谱。
自然,其中也少不了怀宁公主背后的助力。
萧家要避嫌,若被查出源头,直指过去少不了面上难堪。
怀宁公主却不怕,她贵为皇嗣,马球宴的举办人,说起来还是二皇子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的意思,众人自然深信不疑。
可他们信了不要紧,对宋辞来讲,风向有利,做戏却是极为难受的。
首先,怀宁公主塞给她两位宫里的御医,萧谦云给她支了萧家的下人若干。有熬汤水的婆子,煎药的小童,揉腰捏腿的丫鬟……要是全站进来,将她一间客房撑得满满的。
公主美其名曰,演戏要演全套,不能叫人瞧出漏子。
萧大小姐倒是真心实意,叮嘱她身边要多留些得力的心腹。食肆里的伙计虽多,但都各司其职,没一个能伺候的,尤其外面的又不妥帖,没有从小养着的家生奴用得住。
她说她挑的这些都是萧家的人,能保证干净清白,其中只有两位能成事的嬷嬷,剩下都是没跟过主子的小丫头,不至于分先主后主,只要宋辞好好调教,势必会对她真心。
宋辞倍感无奈,称自己用不到旁人伺候。
萧谦云却问她,是否对萧让尘有心,以后寄不寄希望在嫁过来上面。
如果要,这些是推脱不掉的,与其到时候两眼一抹黑,不如早早适应。
说完见宋辞犹豫,萧谦云安慰她,叫她收下这些人先用着,等风头过了,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打发回萧府,后续自己再收满意的即可。
几日下来,没受过这等伺候的二十一世纪女性,每天都活在诚惶诚恐之中。有时丫鬟们表现的太过卑微,她下意识便点头哈腰地客气感谢起来。
思至此时,丫鬟芳菲端着药碗走进来,见宋辞犯起迷糊,轻柔地蹲在躺椅旁,和声细语:“小姐,该服药了。”
她正值困劲儿,皱眉咕哝了一声:“嗯……等会……”
“不能等呀小姐!御医说了,这药非得一日三次掐准了时辰喝才奏效,若耽搁过去就没用了!”
“来,奴婢伺候您服下,喝完后您接着睡,很快就好。”
一听到“奴婢”和“伺候”,宋辞觉得头大,困倦着从躺椅上坐起来,皱着张小脸接过药碗。
视线垂下,黑洞洞飘着热气的药汤,倒映着她写满愁容的面庞。
她转过头,声音拖着不情愿:“能不能不喝啊……”
“小姐听话。”芳菲取来一盘蜜饯,回身之际乌黑的辫子在半空飞扬起,尽显干练秀气:“用了这药后吃两颗蜜果子,可甜了!”
看来是拿她当小孩子哄了。
或许那些权贵人家长大的娇小姐,真的会如此小孩子心性吧……宋辞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小了,在现代二十三四,在这里身体的年龄十七岁。都已经是能文能武,能嫁人生子独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