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觉得你以前肯定没喝过这么劣质的酒。”法兰好笑地看着她:“不必逞强,这酒是不好。”
“不是逞强。”莎蔓摇摇头:“在哪里活不是活,人总是要适应环境的。这只是一杯酒罢了。”
法兰点点头,和她碰杯:“你说的对,人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明天有空吗?伊莎贝尔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
莎蔓仰头,将这份粗糙到有些灼热的酒全数灌进喉咙。她擦擦嘴:“下午怎么样?早上我答应了要给曼蒂画幅画。”
法兰也干了,朝她举杯:“当然。多谢你的酒。”
她在法兰离开后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渐渐地有些沉迷这种味道,一个人在吧台上喝到烂醉,期间跑了好几个没结账的客人。
一人派了一只四级咒灵跟上去,莎蔓才托着下巴,眼神迷蒙地跟着曼蒂打转。
“亲爱的,”她说话开始不着四六:“你知道白矮星吗?它们能量巨大,爆炸产生的热量比太阳还要多,但其实它们已经死了,只是一堆灰烬。”
她伸出手指沾了点酒,在桌子上胡乱描摹些什么:“每个人都会死,我想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我也会死。”
莎蔓突然蹦出来一句,然后把自己埋进手臂里:“只是不巧我死的最晚。”
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曼蒂根本弄不清楚话里的意思,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抱住她。
她闷闷地笑起来,挥开曼蒂抱住她的手臂,伸了个懒腰,眼神一片清明:“曼蒂,刚才我就是喝醉了。有人没付账吧?”
曼蒂很担心,不让她出去:“没关系,就当送他们了。你先去休息,这里我来收拾。”
“那就当我心情不好需要发泄。”莎蔓从窗户跳了出去:“已经被扣工资了,可不能再有损失。”
当晚附近几条街惨遭失窃。
为什么不把这些人揍一顿?她才不要在利威尔的地盘闹出什么动静呢。
一晚不睡并不影响什么,莎蔓早早地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推着曼蒂换上了她最好、最漂亮的一条裙子。
红发女人扭捏地站在煞有介事的莎蔓面前,好奇地看向她支起的画板和正在调色的颜料。
“这是什么?”曼蒂羞涩地踮脚,十指交叉在一起,不自在地扭动着。
莎蔓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随手插了几根笔进去:“这只是水彩画,亲爱的。不必紧张,像平时那样大方微笑就可以了。”
曼蒂抿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就是这样。”莎蔓快速瞄一眼,沾取了一点红,再混上白:“很好,脸颊像夏日傍晚的云朵一样美丽动人,搭配上清爽的海风,相信我,就算是太阳神也会为你心动。继续保持。”
她的脸更红了。
这场夹杂着夸张赞美的绘画直到六个小时以后才结束。
曼蒂刚开始的热情早就被耗尽,这会儿愣愣地盯着画纯粹是在硬撑。
“想要保存下来的话还得刷一层桐油。”莎蔓伸伸懒腰,把架子一夹就准备离开:“由你决定。”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可能被发现的风险。
曼蒂蹲在地上,望着自己站在水波上的画面出神——大海和蓝天从此在她心里总算有了模糊的概念。
一望无际的天空下是同样广阔的海水,她也终于能指出来这是云朵,这是阳光,这是海浪。
泪珠落在画像上她扬起的裙角,好像那里真的粘上了湿咸的海水,吹过了咸腥的海风。
“泪水的组成成分和海水很相似,”莎蔓说:“流出的每一滴眼泪其实都是和大海的邂逅。当泪水在眼眶中堆积时,你的眼前就出现了世界上最小的海。”
利威尔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而当真正离开墙壁看到大海的那一刻,我相信那是一场重逢。”
莎蔓推开门,拖着一袋画具,慢悠悠地跨过门槛,相当自然地递给了他:“劳驾。”
“你倒是挺会使唤。”利威尔睁着一双死鱼眼,嫌弃地接过这个粘的五颜六色的布袋:“架子呢?”
莎蔓顿时心安理得地让开了路。她此行过去可不就是个画师?
就是可怜了利威尔这小身板。
她放松地坐在了小白身上,还对他招手示意。
“我想我没理解错,”利威尔加快速度和咒灵并肩:“你是故意要传出这里闹鬼吗?”
“我只是太累了,利威尔,一副细致的全身水彩画很耗费精力。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专业干这个的?”
“……”
莎蔓叹气:“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总之不要是什么落魄艺术家。
利威尔往上甩了甩莎蔓的画材:“法兰下了厨,应该还有剩。”
“那可真是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