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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冰湖中心最灿烂的金色银莲,热烈、飘渺又遥远,像雪境某个难得一遇的午后忽然撒下的一缕阳光,对雪而言,真是柔情又残忍。我没有他和另一个人的照片,只能这样告诉你,一切华丽辞藻都无法修饰他的容颜。
我永远都忘不了江行舟踏入雪境那一天,我和边界的守护者——他叫木为舟,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人。我们一起坐在冰湖边,双脚都泡在湖水中。我们聊天,木为舟说他好累,想去星海里玩。我说我也想去,然后他说我还太小,只能乖乖呆在这里。
江行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撑一把红纸伞,静悄悄地踱到湖边,银莲坚硬的花瓣在他手中柔软又乖巧,我偏过头去看,只瞥见他光滑的下颔和平坦的唇角。他的声音像月圆夜作响的长琴,可雪落在他的肩头时,声音慢慢沉下来,我发现那更像雪落下的回音。他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他向我看过来,那双静默的黑色眼睛倒映出我错愕的脸,那一瞬间,我简直以为……如果银莲能化成人的模样,一定是他的样子。”
——你当然记得他说了什么。
他说:“原来这就是记忆创生的奇迹。”
可你不能告诉荀弥。你并不打算让除了你、木为舟、江行舟以外的人知道这个事实:飘零雪境生长着记忆星神浮黎的神迹。
不过,如果这么说荀弥还不能领会江行舟是怎样的仙人之姿,你真的会有点伤心。或许在你心里,少数能和江行舟比一比的只有你哥哥木为舟,但也不过是比一比罢了——自从木为舟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灰发金眼的男人跑路,他在你心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啦。
好吧,其实只下降了那么一点。
“怎么样,我描述出来了吧?”你问。
荀弥点头,十分配合地捧场:“肯定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帅哥。”
你表现得很受用。
但来招呼你们点餐的老板并不受用,他只关心你们到底要吃什么。持明老板站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在听你吹嘘自己的老师长得有多不错,他不像荀弥那样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你的老师漂不漂亮,他只在乎你口袋里的巡镝真不真、掏钱的时候爽不爽快。
因此,你回过头与老板对视时,只感觉到对方冷漠、不耐的情绪,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自己丢了大脸,当下讪讪地笑了一下。
荀弥笑了起来,她显然对这个场面心中有数,语气熟稔地开始点菜。她十分偏爱辣菜,就连端上桌的白切鸡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红辣椒碎末、配合撒上的葱花,色彩层次鲜明,空气中满是浓郁的香味。
“这道菜你可要好好尝尝。”
她递来一双筷子,你伸手接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那一道道红艳艳的菜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当然,这不代表你不能接受辣味,只不过,那种自胃部翻涌起的灼烧感会让你想起燃烧的书页和留有余温的灰烬。究竟是为什么呢?你一边享受着这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一边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未发一言。
“老板人不凶,只是喜欢在哪里就做什么。在他心里,来餐馆坐着,就非得好好吃饭不可,干别的什么都不合适。”荀弥说,“我们吃完以后逛会儿街,就到我家去。”
你点头,你只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也随着这一道道口感刺激的菜灼烧、干渴起来。你深深地明白,无论前一夜荀弥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只要你继续试图接触药王秘传、为地衡司乃至神策府扫清障碍,便势必会伤害到她。
你告诉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每一支箭都要倾尽全力射向靶心,在那之前,手不稳、眼不明、心不静,都不行。
你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让自己的私情影响到接下来的事情,能否确定荀弥、玉医师……甚至是整个丹鼎司与药王秘传的关系都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了。她知道多少,是否参与了,是嫌疑人还是受害者?你会查清楚的,你有你的手段、哪怕你的手段并不善良。她振作得太快,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这些细节,你都会明白的。
做了错的事,就必须接受惩罚,否则,做错事的人永远都不会重新体会到正确的尊严。
“我想了想,不然买一根簪子好了。如果没有合适的,”你顿了顿,冰湖中心那两朵宛如双生的银莲又回到脑海,“我就自己做。”
做得到的,你告诉自己,别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