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坐下,曲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桌案。
清脆的声音在这间诊室内回响,你眯起眼睛,微笑了一下:“这声音不错,是块好木头。”
“是不是好木头还要用过才知道。”
“那应该很快就能见分晓。”你在丹枫对面坐下,支起一条手臂、脸贴在那只手上,给自己做了层心理建设,比如:对面这个头上长角的家伙并不可怕,他这个语气是试探你的;以及,为什么不直说,真是该死的哑迷。或许是因为你太年轻了,你还是没沉住这口气,选择直接发问:“可以直说吗?”
从一本正经地打哑迷到掀了桌子打明牌,这个场面多少有点喜感。
你的表情很真诚,导致喜感程度翻倍了。
你看见丹枫有些意想不到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和哲远不同。
哲远笑时,就好像在说“我很喜欢你,见到你真高兴”,发自内心的快乐与喜爱让每个收到笑容的人都受到感染;丹枫笑时却不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太多心事,他的笑很内敛、克制,转瞬即逝的愉悦出现他脸上,有种昙花一现的惊艳,就像在说……“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我很开心,但我不想让你发现,所以偷偷笑一下,你也别太得意。”
你问:“你笑什么?”
“不曾想江姑娘是如此心直口快之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想问什么?”
既不解释为什么要坐下来长谈,也没有提出他的问题,而是把球又踢给你了吗?
“我想问的是,丹鼎司内是不是有一个叫玉遂明的医师?”你开门见山,不想再浪费时间。你等多久都无妨,荀弥却不是如此,你的内心隐隐有种不安、有种事情即将超出掌控的慌乱与恐惧,因此你想速战速决。
“有。”丹枫不慌不忙,语气不急不缓,他苍青色的眼睛直视着你,仿佛已经看透了你内心的进退两难,“此人也是持明族,受族规约束,虽淳朴善良,但心智不坚,易受蛊惑。”
“那你可知,他受药王秘传蛊惑,意图为人求得长生之事?”
“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我受龙师桎梏,丹鼎司内部派系相倾已久,而我这一派呈现颓势,龙师将手伸得太长,偏又对某些人不闻不问。敢问江姑娘,为之奈何?”
你冷哼一声,对他在这件事上打太极很不高兴。他分明就是在说“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吗”,却对玉遂明的事情只字不提——
这恐怕就是他告诉你信息的交换了,你帮他收拾丹鼎司内的药王秘传,为他拿到证据,而他趁此机会借题发挥、反制势大的龙师。毕竟,罗浮可不光是持明族的地盘,做主的终究是神策将军腾骁。腾骁将军显名于武力,不善政务,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丹鼎司出了这桩事,龙师不收敛爪牙,将军那边可交代不过去。
“借题发挥,逼其退让。你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我,这个题,我自然送到你手中。”
做题做题,为何偏偏铅笔是懦弱的表现?这可不得反悔。
落笔要胸有成竹,要势在必得。若要反悔,便是害怕。
“如何?”你也像丹枫一样,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案,目光直视他。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景周说你是敢想敢做,果真不假。这次就算我欠他一个人情。”丹枫偏过头,看向丹鼎司的另一个方向,他的眼神像雨天穿过云层时被削成粉末的一缕弱光,跨过敞开的木窗、悄然落在某面灰白的院墙上。
“丹鼎司之内,大约有三股势力盘踞。一是支持我的,二则唯龙师马首是瞻,三为药王秘传。明面上的势力拉锯与你无关,无需烦忧。而药王秘传这个组织不敢在明面上活动,对来丹鼎司的化外民青睐有加,想来心中清楚,比起沐浴在帝弓司命信仰之下的仙舟人,化外民要好蛊惑得多;但这并不代表组织内部没有仙舟人,玉遂明受其蛊惑,便是最好的例子。
玉遂明的住所,想必你昨夜已经发现了。但他白天并不在住所,据我所知,最近一段日子……他更多时候呆在丹鼎司值班医师、丹士聚集的诊厅,与一名丹士来往甚密。
我昨夜得到消息,密探调查过后发现这名丹士只不过是药王秘传中的一个基层联络人员,昨天白天时,他叫走玉遂明,与其接触。密探发现玉遂明从对方手中拿走了一盒东西,但因为害怕打草惊蛇,他并未现身阻拦。”
丹枫顿了顿。
“这么说有开脱的嫌疑,我认为玉遂明与药王秘传的接触并不深。但擅自接触药王秘传,寻求长生不死,信仰寿瘟祸祖,已触犯仙舟禁忌,不可顾念与其之间的情分。何况玉遂明在司内行医已久,地位不低,药王秘传有心拉拢,不会拿不出诚意。接触深浅已不重要了,他一定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你若在交锋中与秘传之人动手,万不可留情,若逢孽物,则一击毙命,绝不能拖泥带水,否则贼党逃脱,后患无穷。”
你暗中思量,听进丹枫的话,嘴上只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