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是一个和天下分享自己最快乐的事情的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天下看着满地的星光,觉得什么语言用来形容它都很匮乏。
她记住了这个独爱打铁的铸剑师,离去的时候和他说,等她名扬天下的那一天,她请他来看自己的木剑究竟成了什么样子,也祝愿他那时候打出的铁花,要比今日的更大更漂亮。
其实天下出毕罗城的时候,客栈的店家劝她等两日再走。因为今日天象不是很好,近期也许会有沙尘暴。天下谢过了他的好意,只说自己赶时间,还是一意孤行牵着匹骆驼去赶路了。
可她没想到,这沙尘暴居然这么大。
一开始只是浮尘,可是不一会儿远处的天际掀起滚滚巨浪,大风从西北来,折木、飞沙、走石。她感激找了一处迎风坡,让骆驼蹲下,她则抱着剑匣,躲到骆驼后面,想着等风暴过去。
狂风将地面尘沙吹起,使空气特别混浊,她已经看不清离她一百米远的景物了,只知道漫天昏暗,风墙耸立,风沙墙的上层常显黄至红色,因为那里的沙尘稀薄;而中下层为黑色,因为那里的阳光几乎全被沙尘吸收或散射,所以发黑。风沙墙移过之地,天色时亮时暗,不断变化。
等风暴终于过去,她几乎被半埋在沙子里。艰难地起身后,她的剑匣和骆驼还在,可是其他的行李都不知被吹到了哪里去。地图不见了倒是不要紧,她记得路,可是最要命的是她的指南针和水都不见了。
她在茫茫的一片沙漠里站着,这里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匹骆驼。
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
雄浑,静穆。
这里很单调,只有黄色,并且永远是灼热的黄色。仿佛汹涌的波涛、排空的怒浪,刹那间都凝固了起来,永远静止不动;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在这片沙漠面前,显得好小啊。
天下并不是一股脑什么也不做准备就来的,她也打听过如果在沙漠迷路了该怎么办。林在野告诉她不要走直线,因为沙子的流动很强,风力大点沙子就会跟着风跑,即使保持着直线行走,那也不一定真是直线,等走到一段路回头一看就会发现脚印是偏的,若是执意走直线下去只会越走越远。
这种时候应当选择迎风的坡面行走,因为这个位置不容易出现坍塌、流沙。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心里数数。从一数到九,这是她之前在无双城养成的习惯。遇到不知道怎么办的问题的时候,觉得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她就会慢慢从一数到九,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天下开始沿着迎风坡走。
她其实那个时候是慌了的。因为对于她而言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踩着水月剑飞到高处判断方向,然后再决定怎么走,这样无论如何都能确定自己的方向是对的,以及对于还要走多远有个数。
可是她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茫茫大漠,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能够想到沿着迎风坡走,已经很不容易了。
天下是一个不懂得放弃的人。
这一点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品质,但有时候也会成为致命的缺点。因为缺水而逐渐视线模糊趴在骆驼背上的时候,天下在想,还有多久才会见到城市呢?
总不会病没治好,仇还没报,白崇的恩也没还,林在野昨天交给自己的的木剑都没削成,她就要曝尸荒漠了吧。
那这个故事也太讽刺了。
她模模糊糊看到远处有一艘船。谁会在沙漠里开船啊,天下想,她一定是见到海市蜃楼了。
晕倒之前,她隐约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铜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