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处在一片浩瀚的星海之中,周围是点点流萤一般的繁星,天上有腾飞的阁楼亭台和巨大的飞船,不似人间之地。她走在一片像湖面一样的地上,走一步便引起一阵涟漪。在她面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地动仪一样的金碧辉煌的仪器,她没见过那个东西,有点像占星仪,天下只知道这个仪器好像在推算着什么。
她又感受到了之前身处大漠之中的那股渺小感。
再后来的画面她就不知道了。但她知道自己睡得很安稳,自从夜鸦哪里逃出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了,因为半夜总是会被疼醒。子蛊肆虐的时候,连呼吸都是奢侈的。
天下这次难得不是被饿醒,也不是被疼醒,而是自然醒的。她起身发现自己又被安置在一间装饰大气的房间里。她当时想,自己是不是被捡到的次数有点多…感觉不久之前这个情景也被经历过一次。
她下了床想要活动下身子,一边推开窗子透气一边疑惑沙漠里怎么会有这么上等的房间,毕竟印象里西域的大小佛国都讲究一个苦行,哪怕是客栈也基本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她以为推开窗子会看见那大漠孤烟直,哪知道一推开窗子眼前是一片淼淼云海,轻柔的像棉花一样的云海里偶尔能露出一些树丛和阁楼。
绵绵长飘三万尺,疑是银河将人间。
天下刷的一下把窗户关上。
过了两秒之后又啪地一下把窗户打开。
景色还是浩瀚云海,没变。
天下人傻了。
她搜刮了脑子里所有看过的关于西域的地图,都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的印象…她这是到哪里了?
这时候响起了三声敲门声。天下木然地把头转过去,屋里进来了一个一头银发束成马尾的少年。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面如冠玉长身而立,皎如玉树临风前。
那人穿着修身的米白色衣服,辅以黑色,金色和深紫色为点缀,细看的话衣服上还绣着大片大片天文星象,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铃,可走起路来却没有声音。他乍一看有点书生气质,又透出一点神秘莫测的味道出来 。
那少年生的剑眉星目,一双眼睛是比她要更透亮些的银灰色。他笑道,“姑娘,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请问…这里是哪里?”
天下做梦也想不到,那场沙尘暴之后加上她莫名其妙的路线,把她搞到了西域地图的边界处。她无意中走进了在西域地图上尚未注解的一片沙漠,却刚巧碰上了来西域置办物资的衍天宗。被衍天宗救下之后,她被安置在了商队,救她的这个男孩子叫左常清,对方好心,一路把她随商队一起安置,然后捡回了衍天宗。如今已经是离西域隔着一片漫漫黄沙,离北离更是十万八千里了。
衍天宗传承自战国阴阳家一脉。此派弟子远居大漠研究星象、推演天道,也有弟子隐匿市井记录世事。
他们深知宇之广阔,宙之久远,比常人更懂时空的壮阔,认为天地浩渺,人如细沙,在天道面前,人无贵贱之分,生老病死乃至王朝更迭都属正常,一切都逃不开天命二字。
所以衍天宗奉守天道,坚信天道运行不以人事改变,极少插手世间之事。但是循天道,不代表无为,因为入世也可能是“天道”的一环。若天命降临,衍天宗自会义无反顾步入尘世化天下劫难。
这里虽然地处沙漠,但是却占据着不可多得的一片绿洲,碧霄海,寻木之森、步天池、饮马川…这里汇聚着云海、森林、河流、盐水湖,倒是和宗门的定位一样,透露些许仙人之气,不似人间凡景了。
可天下是无暇欣赏这些美景的,她还急着去找大小佛宗找救命的办法呢,哪里有时间在这里耗着。她又欠了别人的恩情,心里觉得自己行走江湖怎么总是这么没用。
“姑娘着急回去?”
“我急着有事情去大小佛宗办。”
“是你体内的蛊毒吗?”
天下愣住了,“你懂医?”
“略懂一二,我本家门派的师傅更擅长。我与她学过一点点皮毛。”左常清递给她一杯茶,“有一句话不知能不能问。”
“但说无妨。”
“请问姑娘…”常清摆出些严肃的神色,“也是当年药仙会的受害者吗?”
天下今天这一天听到了很多很多的新信息,现在又多了一个,“药仙会…又是什么?”
“是一个以培养蛊身圣童为目的,草菅人命,以人做蛊的一个组织,已经被清剿了。”常清松口气,端起茶来,“我看姑娘体内的蛊和我那位朋友的很像,所以才想问问。不是便好。”
“这药仙会…”天下好不容易逮着了一点和自己蛊毒有关的蛛丝马迹,当下就像多问一些,又担心这是不是什么门派辛秘,会不会不方便说。
“若是好奇,但问无妨。总归是当年弄得沸沸扬扬,多花点心思就能打听到的丑闻。”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