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装神弄鬼的毛丫头,长得倒还有几分姿色,”领头的梁军将士一挥手臂,“兄弟们,把她给我射下来!等攻开了城门,这一城的财宝和女人,就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她看着无数朝自己飞来的被点燃的箭矢,那些流火一般的箭矢让她莫名想起来林在野打的铁花。是这么的烫,这么的亮。她向前纵身一跃,荡开剑匣,“山海,水月,乾坤!”
四柄断刃拼成的山海间,手里的水月剑,还有一柄暗合道家气魄的乾坤,一共六柄,约莫是她现在的全力了。「六合阵」,她曾经过年的时候和无双一起使过讨师傅高兴,如今,她也有了以一人之力使六合阵的资本了。
飒飒剑风之下,那黑压压的军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攻城锤、云甲盾、千斤顶,那些攻城利器就像泥塑的一般,被轻而易举地划成两瓣、三瓣,那六把剑在千军万马之中穿行,前面打头的军队被切地四分五裂,乱了队形、失了阵脚。
天下落在城门口,她一只手提着剑匣,面前是七零八落的梁国士兵。“我无意杀诸位,还是那句话,请放过这一城的老弱病孺。”
然而这也只是伤了前锋部队的几十人而已,后面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在叫嚷着往前冲。“往前冲!碾死她!碾死她!!”
这次换了骑兵打头阵,千百全副武装的铁骑,仿佛要把这城墙踏穿一半,那些骑兵挥舞着红缨枪、大砍刀,血腥气和扬起的烟尘灰,一并朝着那个在战马之下看起来有些矮小的小姑娘袭去。
而她只是弯起右臂,擦干净了乾坤剑身上的血,躲也不躲,冲上去一剑横劈,如松之劲,如风之迅,斩断了马腿。可怜那战马嘶鸣一声,朝前跪了下去载个大跟头。她踩着马头,一剑割开了前锋的喉咙。
手起剑落,天下只觉得自己在这千万人之间从一具尸体杀到另一具尸体,眼前只有寒光陡闪,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数不清身边有多少具抽搐的马匹、重伤的敌军,和不知名的尸体。每一片山海剑的碎刃上,都在往下一滴一滴趟着粘腻的血。
那些人被她杀怕了,踟蹰着不敢上前。结果就听到后面有人在高呼,“怕什么,她一个人还真能杀六万人不成?!”
“王上有令,此刻不前者,做叛军处理!”
“冲过去!列阵!上车木刺钉板!”
本该是用来破城门的攻城车,车前的屏风牌上布满了铁质的尖刺,入禁区被用来对付一个小丫头。
天下咳出几口带着黑色的血,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子蛊在五脏六腑蠕动的疼痛又回来了。她杀了很多人,也许有几百?不然对方也不会架出这副阵仗。可是杀的人还不够多,不够让整整六万人都被吓破胆。
该如何?
她抚上剑匣,留下个血印子。
————————能做到吗?不知道。但也还是要去做。
“风雅!!”
于是那柄本不该在战场上出现的风雅之剑出鞘了,那把剑里没有肃杀之气,那剑里带着荷塘的香气和湿润的江南雨水的味道,却在落入天下手中的一瞬间剑意凛然。风雅、水月、山海、乾坤,七柄迥然不同的剑,结出了七杀阵!
何为七杀?甲见庚,乙见辛,丙见壬,均为煞。七杀格者,化气为“将星”,主“肃杀”,极凶之煞也。
于是将自己也投身阵中的天下,也将剑心化成了一重煞气,水月的娟秀,风雅的儒风、乾坤的浩然,全都得裁去四分,熔到山海的阴煞里,换成剑阵中列列的北风、换成刀剑没入血肉的悲嚎,换成溅血的铁盔、换成沾了泥污的双手。
哪还有什么一身白衣走江湖的潇洒?哪里有什么煮酒论剑天下?又哪来的什么乘舟荷塘琴瑟在御?只有杀,只有杀!
这才是真正的七杀阵,不同于当初她和无双凭着一腔怒气用出来的七杀,这是生于战场、用于战场的七杀阵。
战鼓声中、铁骑脚下,她怒喝到,“剑来————!”
杀!杀!杀!
管你是什么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行之阵、雁行之阵,玄襄之阵,横戈跃马,便碎了那数寸戈刃,长枪相向,就挑了那一丛红缨;斧钺来之,即断了那一腔威势,不管是为保国、是为守人伦、还是为了身后城里的一万百姓————
如今唯有,以杀止杀。
怒剑仙当初在一万南诀人面前杀了两千人,将他们杀破了胆。
如今天下在六万梁军面前杀了一千人,重伤两千人,轻伤三千余人。
她没能将这些人杀破胆…还有五万人,她杀不下去了。惺甜的血液从她的鼻子、耳朵、还有嘴里涌出来,她拿着被血染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去擦,结果更把自己的脸抹的乱七八糟。
那群看见她已是强弩之末的士兵们气焰变更盛了,天下脚下的白骨已经给他们铺好了路,于是那群人狂笑着舞者砍刀冲上来。天下握着风雅剑,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这把仙品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