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着一个大木板,木板上面有两具尸体,其实也说不上是尸体了,只是两堆燃烧后的黑色焦炭。角落里,不时还漂浮着一团团绿色的荧光,那是骨头发出的磷火,也就是常在墓地中见到的鬼火。
裴东来道:“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仵作,念。”
旁边的庞柏一听,双手捧起验尸记录,神情肃穆,念道:“亡者贾颐,字进之。从四品太中大夫,工部侍郎······”
狄仁杰一边听一边对裴东来道:“你亲眼目睹薛大人的死状,对这件案子怎么看?”
裴东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旁边的上官静儿,欲言又止。狄仁杰会意,转身对上官静儿道:“你去门外守候,以防杀手再来刺杀。”
上官静儿明知是推辞,便道:“我奉天后的谕旨,寸步不离。”
狄仁杰随即把腰间的莲花银徽摘了下来,递到上官静儿面前,道:“如果你不听我的指挥,那我就不干了。”
上官静儿气极无奈,只好转身走出房间。
见她背过身站在门口,狄仁杰还嫌不够,冲她大声道,“关门!”
上官静儿气的肩膀颤了两下,转身嘭地把门关上。一边的张训慌忙把头转向一边,没敢看这位的热闹,尴尬之情溢于言表,却还是没躲过上官的一记眼刀。
狄仁杰见她把门关上后,转身面向庞柏,吼道:“大声点,我听不见。”
庞柏一惊,立即大声道:“······庚寅年葭月初一,未时,于通天浮屠内无故自燃,化成焦灰。存指骨三节、右耳一枚、颅骨耳下七分,死因未详······亡者薛勇,字明厉,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大理寺正卿。庚寅年菊月初一,申时,于练兵场无故自燃,爆裂而死。存肋骨三节、腿骨尺二、骨屑若干,死因未详······”
狄仁杰再转身面向裴东来,“这回可以说了吧。”
裴东来望着木板上的尸灰,“这些——的确不像凡人的手法。”
狄仁杰听之一笑,摇摇头,“不要和我说场面上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你说是谁。”
裴东来凑近狄仁杰,道:“市井谣言,国师在登基大典前痛下杀手,要恫吓反对天后的人别轻举妄动。于是痛下杀手,杀一儆百。”
“陆离?听说他八年前骑神鹿从天而降,给先皇治病,法术高超。”
狄仁杰对国师了解不多,毕竟他那时已经入狱,裴东来听闻,讽刺说,“大人入狱多年,对国师的「功绩」倒是很清楚。”
狄仁杰一笑了之,“都是从奏折上看来的。不过听裴兄的口气,倒是对国师好像颇有不服之意。”
裴东来沉着脸,没有说话。
狄仁杰接着对裴东来的说辞提出质疑:“不过,就算是国师下的手,那也轮不到贾大人。贾颐是天后指派的,杀他为什么?”
裴东来对官场上那些说不明的暗流涌动是清楚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看过贾大人的奏折,他只按月检查大佛。大佛的工期如此之紧张。杀了他,岂不是误了登基大事?” 狄仁杰否认了他的说法。
裴东来嗤笑一声,“可是因为天后登基,朝中新旧两派斗争激烈,焚尸案偏偏又在此时爆发······你敢说这中间毫无关联?”
“动了平安符就会遭天谴,国师用妖法杀人,这么荒谬,你会相信吗?”
是了,他和薛叔一样,这种妖言,是不会信的。
可他不信的是狄仁杰和上官静儿,于是裴东来反问一句,“事实俱在,为何不信?”
“你没有说实话。”狄仁杰宽和地笑笑, “你我都知道,符咒之说只是幌子,凶手真正的目的是想掩饰真相。”
裴东来抬了一下头,暗示狄仁杰天花板。原来是被赶出去的上官静儿,不信邪也不愿意放弃监视狄仁杰,于是爬上了停尸房的屋顶,挪了砖瓦在偷听。
“她还在盯着咱们呢。”裴东来本来就和狄仁杰离得近,如今他又往狄仁杰那里迈了一小步,低声道,“我们演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