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休矣,雾杳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
她像个影子般,难舍难分地贴在许明姌身旁,蔫巴巴道:“姐姐,你别担心我,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许明姌垂睫,眼中滑过一丝雾杳看不透的晦色,“杳杳……”
她还欲说些什么,娄嬷嬷上前半步,满头银丝亮得人眼疼,敦促道:“大姑娘,该上路了,不然怕是不能在明日天黑前赶到庄子。”
雾杳二人顿时满面灰败。
许晓泊对这位曾任过四十年宫中女史的娄嬷嬷还是敬重有加的,对她半礼后,微笑道:“劳嬷嬷费心了。若这孽根仍旧不服据唤,您不必手下留情,施夏楚也好,断水粮也好,尽管处治。”
寻常管教嬷嬷可能还会推辞一二,为雾杳说说好话,可这娄女史不是寻常人。
她从善如流道:“是,老拙记下了。”
雾杳的肩垮得不能再垮。
说起来,一年前许晓泊为雾杳挑选身边人时,还颇有曲折。
不是恰巧病了就是在路上遭匪难了。
许晓泊又不肯凑合,非要挑些能人不可,娄嬷嬷与白檀能成功入侍春知处,不仅是在几十名候选者中“过五关斩六将”,还算是福缘深厚,受上天庇佑的呢。
娄嬷嬷的“费心”,从雾杳上马车就开始了。
“大姑娘,请勿搴帘张望,小心被登徒子窥瞻。”
“大姑娘,车内虽无耳目,但做女儿家不易,做官宦人家的女儿更不易,一刻不可松懈,请您坐正了。”
“大姑娘,已过亥时,不该进食了,糕点盒我替您收好,明早再还您。”
“大姑娘……”
雾杳身在车中,心却如困囹圄般油煎火燎。
屁股麻,脖子僵,耳朵里还被这一声声的“大姑娘”吵得嗡嗡的。
想当年雾杳刚回来时,还挺喜欢被叫“大姑娘”的,有种和许明姌真是嫡亲姐妹的感觉。
许明姌在雾家原本是“姌姐儿”,但由于“杳姐儿”太过难听,雾杳认祖归宗后,便改成了大姑娘、二姑娘。
雾杳这名还是不靠谱的先皇给取的,据说先皇还满意的很呢。
“咕噜噜。”一串响亮叫声。
雾杳被机筹处搅得晚饭都没得吃,只在喝姜茶时垫巴了两块点心,眼下饿得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
娄嬷嬷目露不认同,“大姑娘——”
雾杳把眼瞪得简直像糖球那么圆,难以置信道:“嬷嬷,行行好吧!你总不能让我控制肚子不响吧。”
“怎么不能。”娄嬷嬷正色道,“日后,您嫁为人妇,忙得无暇用饭时,也要在公婆面前如此吗?您若是有诰命在身,逢年过节进宫谢恩时,也敢在圣上面前饥肠辘辘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雾杳被念叨得恨不得满地打滚。
可是若她敢多一句,就会有十句百句等着反驳她。
她只得深吸一口气,艰涩道:“好,我知道了。”
娄嬷嬷摇头,“您吸什么气?就算是对老拙感到不耐烦,也应喜怒不形于色,藏在心中才是。”
雾杳:“……”
这还是个开始。
雾杳一行人一路左颠右簸,走走停停,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窣云山。
雾杳一个哈欠没打完,就被娄嬷嬷一把“请”进了瘖谷中。
“大姑娘,我们就住在对面,一日三餐会准时送来。您若是想更衣了,就拽一下瘖谷里的‘清心铃’,一天内共有七次响铃的机会。”
“不过,老拙事先提醒您,清心铃在试图打开瘖谷大门时也会响,您最好听从许大人的话,收敛脾性,常省己身,不要妄图做些无用功。许大人吩咐了,若大姑娘表现得好,每日可以有六个时辰出谷做功课。”
“咔哒。”比宫门还厚的机关门在眼前合上,别说回话,连眨眼的机会都不给雾杳。
天暝地晦。
一切仿佛被裹入了虚无之中。
黑,静,冷。
雾杳打了个哆嗦,登时抱肩蹲了下来,扯着嗓子呐喊道:“不就是两个月吗!我不怕!我不怕!”
可喉咙都冒烟了,她也只能收获从自己大脑深处骨头里传来的、微乎其微的一点儿音渣。
“我不怕,我不怕。”雾杳一脚踢翻娄嬷嬷给她准备的小杌子,像只圆团团的鼠妇般蜷缩着躺下,背靠在机关门附近,努力入睡。
睡着了就不怕了。
瘖谷里很闷,浮尘挠得鼻尖痒痒,却又意外地很阴冷,像泡在井里。
“咚,咚,咚。”心跳声在耳中皮膜上一弹一弹的,弹得太阳穴都在涨疼。
遥远的记忆一点一点淹没雾杳。
“这张脸生得真是没话说,可惜德愔太子生死不明,以后的天下之主又将是一名女帝……诶,妈妈,不如把她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