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自己,并没有将这份震惊表现在脸上。
她猜到韩洌失忆是因为中了千仞卫中的某种毒,却没想到原来他的失语也是因为中毒。
他到底做了什么,需要组织这样对他?
更奇怪的是,组织为什么宁愿如此费力地夺走他的声音和记忆,也要让他活下来?
在千仞卫中,除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主子”以外,所有人都不过是蝼蚁。
一旦任务失败,无论是谁,都只有死路一条。
能够干脆地领死已经是一种福气,更多的人则是经历刑罚折磨之后痛苦死去。
但是她眼前的韩洌,是她所知的唯一的例外。
“你是……天音使……”
韩洌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在阿碧耳边响起,阿碧想要开口问他到底为什么会中毒,却被他接下来所说的话打断了思绪。
“是……慕容碧……”
慕容碧。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如今突然听到,居然觉得如此陌生。
在见到薛怜心之前,她做了很久的天音使,久到之前的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
在见到薛怜心之后,她成为了阿碧,薛怜心的侍女阿碧,薛怜心的家人阿碧。
她作为“慕容碧”的那段时光,恍如隔世。
她从未想过,她居然能从一个在前一刻还被自己认为是失语的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你为什么知道这个名字?”阿碧立刻追问道。
“我……见过你……在很久……以前……”
韩洌艰难地从咽喉里挤出一个个音节。
“我自幼便进了千仞卫,你在哪里见过我?”
“我也……”
韩洌像是急着说话,但许久不曾使用过的咽喉已无力负担,一时间又说不出话来,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干咳。
“你也自幼便进了千仞卫?”阿碧帮韩洌补全了他没说完的话。
韩洌看着阿碧点了点头,他咳得眼眶泛红,让人觉得也许下一秒就会呕出血来。
阿碧起身倒了杯水,扶着韩洌起身喝了一些,韩洌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才慢慢缓了下来。
待气息平稳以后,韩洌才再次开口。
“我有一事……相求……”
“你尽管直说,不需客套。”
阿碧也不知道韩洌的嗓子到底能撑多久,直接明示他有话快说,速战速决。
“我既然……恢复记忆……不能再……连累她……但求一死……再无瓜葛……”
即使韩洌没有解释,阿碧也知道韩洌口中的“她”,指的是蒋月岚。
“你觉得你身为千仞卫,担心连累蒋小姐,所以不能在留在她身边。你想要骗她你真的死了,以后再也不跟她有任何瓜葛。”
阿碧再次将韩洌没说完整的话补全。
“正是……”韩洌说着点了点头,“求你……”
阿碧立刻打断了韩洌的话。
“你不必求我,因为我不会答应你。”
面对韩洌不解的眼神,阿碧冷冷道:“你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的选择。”
阿碧站起身,背对着韩洌。韩洌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蒋小姐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什么千仞卫,什么中毒解毒,她全部都不知道。她以为你真的疯了,以为你以后都再也不会认识她,以为那个作为她暗卫的韩洌再也回不来了。”
她昨夜一直在暗中保护蒋月岚,这是蒋月岚假装是自言自语其实是说给她听的话。
一直以来信任的父亲与千仞卫纠缠不清,难辨善恶。
一直以来信任的暗卫失去记忆,视自己为敌人。
阿碧看得出来,即使是在自己的家中,蒋月岚的心中也依然充满了不安,夜不能寐。
她假装将这一切烦恼倾诉与月色,实际上是说给不知隐藏在她身边何处的自己听。
阿碧听得出她故作淡然语气下的难受,看得出她故作轻松的表象下的惶恐。
曾经那个神采飞扬的蒋月岚似乎也与那个愿为她牺牲一切的韩洌一样消失了,留在这世上的她如今只有满面难掩的愁容。
阿碧原本就厌恶那被他人操控的人生。她自己的人生便被人操纵,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她更不可能帮助其他人去操控别人的人生,不论是出自善意还是恶意。
也因为昨夜所见所闻的这一切,阿碧更不能答应韩洌去欺骗蒋月岚。
“就算她以为你疯了,就算你再也认不得她,她也愿意为了你与太子为敌。如今你却要欺骗他,离弃她,要亲手杀死她最看重的人。你怎么对得起她?”
“我没有要杀……”
“你要亲手杀死的人,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