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都觉得这阁这地儿不像是自己要找的那处,可她又确信自己没走错。
红的紫的布料一块儿扯了个俗气的大花绑在牌匾上,欲遮不遮,欲露不露的。就是比之坊内的靡靡之音还要妖娆一等的存在。
这阁浑身上下就写了三个字—不正经。
桓月在门口脚步踌躇着没挪动,她用余光扫了眼身后的两位小厮看他们个个不动声色,不禁心里嘀咕自己小题大做,指不定这盛京的店都是这般,狂野的放纵风,内里肯定见真章。
桓月抬手掀开竹帘朝里头走去,猫头一看。
嚯,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奇店。
旧纸张混杂着油墨特有的气味裹挟而来,壁架上薄厚不一的书摞在一处,从四书五经到地方杂学轶事,统统应有尽有。阁内里外不搭的画风竟莫名有种诡异的和谐。
桓月没多想,随手捡起一本书就要翻起来。
门吱扭一声再一次被推开,“公子,这儿。这儿还有一家书店,来这儿找找。虽说看着夸张了些,但……”
言云推门回头,抬眼看见桓月的一刹那脱口而出“诶,你不是上次那个。”
还没等桓月细细听下去,风又把门带开了更大些,一双洗得有些发白的布鞋踏了进来。
那人掀袍步入,负手而立。通身的书卷气息侵袭人心,面如冠玉,双唇不笑而弯。发间独插着一只木簪,眸子清越非常,光华流转间,摄人心魂。
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公子乃世间皎月,谁堪相比。
可只消一眼,桓月就心里发怵。倒不是因为害怕,人见多了,洞察人心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那公子打眼瞧着是温纯无害,可细看他眉眼间不可触的疏离,就晓得免不了得心碎几位姑娘的芳心。
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她是万万不敢沾上半分。想要暖他的心,少不了得抽筋剥骨,死去活来翻腾过几回才能得他青睐,忒不划算的买卖。
宋景玉进门刚好看见桓月嫌弃地撇开双眼,眉目间佯装的温润乱了一瞬。
自来走到哪里都得人青眼相看的他哪里受过这般待遇,眼睫压沉处眸光凛冽。
此人倒贯会不知好歹,是个狼心狗肺的。
宋景玉眸目死寂,片刻间就收拾好了眼里的锐刺。
拱手作揖,通身气质徒然一变。如远山清水般浩瀚又有着皎皎清风明月的辽阔。
桓月眉毛一拱,看着眼前一身纯白儒衫的书生公子自觉唐突一般行礼,心下轻笑,施施然也屈膝回礼。
瞧瞧,这偌大的盛京能装的如他这般知明懂礼的人,可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自己这睚眦必报的鲁莽性子也是得找时间寻他讨教讨教一二。
二人对视间,目光如有实质。执子对弈,棋逢对手。
“公子,这不就是你要找的那本吗?”言云一声吼叫打破了两人的视线,伸手指了指桓月手上的书。
宋景玉视线顺着桓月的手向上移动,果真是他一直在寻的《昭明文选》。不由地步子上前了一寸,桓月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得一激灵,跳开了些许。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宋景玉匆匆退开了身又拱手作揖,腰低的更弯了些“抱歉,是在下冒犯了。还望姑娘见谅。”
桓月听着刚才二人的对话,脑袋瓜一转瞬间就想明白了他们这是想要这本自己随手拿的书。她缓缓扬了扬手中的书,复尔又看向弯着腰的宋景玉,慢慢地踱步走到他身旁。坏心思顿起。
桓月手中拿着书,有意无意地挑着宋景玉的下颌,提起又落下,反反复复。
书角处纸张的棱角分明把宋景玉的下巴处压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红印。在他冷白的脸上印界分明。
宋景玉渐渐直起腰,仰着脸,面露疑惑开口“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想必公子怕是误会了,我是刚巧听说你们在寻此书,这是为了让你看得更清楚些。居然伤到了公子,瞧我真是笨手笨脚的。”桓月面上纯真无邪,语气还带着点幽怨和苦恼,像是真在替自己的失手懊悔。
被明着羞辱了一番,宋景玉眼底徒窜出一股戾气腾升又被他严实地压了回去,他淡淡扬唇开口“那确是误会姑娘了,劳烦姑娘见谅。还望姑娘告知此书你要与不要,实在是在下四处遍寻无果。”
桓月哪里会要这书,她大字都识不得几个,更遑论这种听名字就文绉绉的书。不过就是随手一拿,她哪里真会要。
可若是宋景玉问起,这答案就徒然变了味。桓月故作为难样,思索了半天回“我若是要了,你又当如何?”面目巧笑嫣然,骨子里的顽劣性子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