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秋雨让整座绣春坊都沉浸在一片湿意当中。
虽然已不再落雨,但头顶仍有大片乌云团聚着,大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院内的阵风透过窗,对着铜镜前的女子又吹了一阵。
桓月在台旁细细的理了一番鬓发,面上却带着慷慨赴死般的决绝。
她望着镜中女子如花的面貌,悲哀又惋惜的缓声叹气,自己这糟心日子过的是一日不如一日。
抬手间,女子又在自己的眉心描了一道三叶朱砂印,通身气质徒然变得愈发妩媚,勾魂摄魄的。
“姑娘,马车已经在角门外候着了。”
“好,我这就来。”屋外传来渐渐人声,桓月画眉的手顿住复而又垂下,挺身端坐在梳妆台前应声回答着。
舒望则侯在院内耐心地数着落叶玩,半响她抬头瞅见这新牌匾就又气鼓鼓的一肚火烧。
凭什么人家赤秀屋里的就那般好听,叫什么满秀堂。而自己这儿的落月阁就显得凄凄冷冷。
要用姑娘的话说,必得是唤作那盛月阁才好,多么明媚大气。
这院内落月的门牌还是昨儿个金娘差人卸下了旧的才添的新牌。
彼时主仆二人正在院内闲谈,也不知她是抽的哪门子的风,平白想起来这事儿。
可待桓月一打眼瞧见这牌匾,可不就什么都明了了,那脑门浅的蠢东西不就是上赶着膈应她嘛。
落月,落月,落的还能是什么月。不明摆着影射她这一轮弯月吗?
待屋内又静了片刻,落月阁的门才慢慢被人从里侧推开。
甫一开门,女子就娉婷地站于廊下,叫瞧着的人无一不叹谓。才道着实是美不堪言,那出现的一呼一吸间就能夺人心神。
原就是二八年华的女子,正是嫩生生能掐出水的时候,如此精心打扮又怎能不好看。
舒望一时也瞧着有些痴了,盯着看怔了好一刻才开口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姑娘,你真的要去见那位公子吗?可是你明明就不喜他,再者……”
她仰头还想再劝两句却又望向女子坚定的眼神,话语声渐渐变低。
作为桓月的身边人加之又在盛京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很多事即使是没有直截了当的点透,舒望也能摸出个七八来。
虽然她并不太知晓宋景玉,但当初也远远地瞧了几眼,确是个端方的君子貌。
可转念一想,那人到底是个摸不准的性子,自己如何能让姑娘转头又往另一个火坑里跳。
舒望心头念着不由得面上又拧巴了三分,女子在廊下稳稳移步,像是瞧出了她的心焦一般,安抚了一句。
“怎么,还不相信你家姑娘吗?”
女子话语间的轻松随意,像是刻意又像是笃定,可那阵阵不安仍旧压在舒望心头让她喘不上气。
她自然是不会对桓月有什么质疑,但……
半天的踌躇不定已然错失了说话的最好时机,如那抓不住的几多事几番情一般,若是迟了这一刻半刻便会产生天差地别的不同。
舒望在心口缭绕了一圈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只能无奈化作一抹轻叹随风散去,而那巧笑嫣然的女子也仿佛注定似的,没回头便匆匆跑远了。
天色又被云遮了一块阴,桓月一路扭着胯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叫人瞧不见半点端倪。她险险避开人群,提着衣角半天才寻到了角门处。
那儿荒废着,长起半人腰高的杂草,女子轻推一阵门锁,只听咔哒一声响起,门户大开。
竟无人上锁吗。
桓月低语一声又随即不再多想,弓着身猫似的窜了出去,马夫也早已在后门等候了多时。
女子利索的踏着马凳掀开布帘跨步入内,马夫也不多言旋即侧身驾坐,一声令下,二人一溜烟似的消失于巷尾。
缓缓的行驶了有一炷香的时辰,车外人声消散,只偶有枝叶婆娑作响,随风摇摆的飒飒声。
桓月察觉到不对,撩开车帘望去,顿时眉头紧锁,伸头张望的神色也有些凝重,死死地盯向前方。
在这样密的林间,四周都死寂一片,甚至是虫鸟的鸣叫声都低了几分,唯余马蹄哒哒的踏地声。
渐渐的,连马也不再走了,一直死绕着一棵树直打转,古怪非常。
桓月见此情景也不敢多做停留,便下车打发走了马夫,自己徒步往前走着。
待行至一处宽阔地才视野渐明,只一眼,女子霎那间寒毛乍起,白袍下黛紫色的衣袖被扬起纷飞。
林间的竹叶层叠,枝干遮天蔽日地长着,高耸的样子像是要直戳云端,让人心生俱意。
此刻,跟在人身后吹了一路的风也徒然大了起来,直要往人骨缝里钻。林子狠摇了一阵,好似有人在徒手拨弄着,可周遭却明明半点人烟也没有。
桓月的眼在不安地扫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