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予像是被这话扎了一下,扣住车窗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偏过头来仔细地看冬蝉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蛋很冷淡,雪白到几乎没什么颜色。
他的意志几乎在这种冬蝉的这种表现下光速崩溃了。
陆吾晚了一步下来时就看见车门半开着,陆予堵在门边,正弯腰下去握着冬蝉的肩膀,几乎把人摁在怀里。
黑色西装将她单薄的身体全都遮掩住,只露出半个头,目光失神地望着他。
陆吾赶紧询问:“怎么了?”
陆予将她掩着,摇摇头,指尖拨了拨她脸颊边的碎发。
“我知道了。”冬蝉说,“我全都知道了,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死而复生,我都知道了。”
陆吾一愣,冬蝉知道了?
可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至于这么一副......苦大仇深、接受不了的神色吧?
他弯下腰去,和她靠近了一些,她的瞳孔是漆黑的,没有任何杂质,反而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光彩熠熠。
片刻后,陆吾失笑道:“那也不至于这样吧?”他轻轻地哄,“没关系,受伤的也不是你啊,只要为你,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心甘情愿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关系?”冬蝉目光一冷,冷漠地看他,“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做出选择,而没有问过我,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意愿?”
冬蝉固执地推开陆予,摇着头,痛恨地望着两人。
“我再也不想要你们,不想要你们所谓的付出和选择了,这简直是......你们让我觉得可怕。”
......
这件事情并非毫无预兆。
在事情的最开始,他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冬蝉开始变得沉默安静,说话很少,有一次陆予在半夜突然醒来,发现她居然还是醒着的。
陆予轻声问她怎么了,冬蝉只是摇摇头,指着窗边的月亮落下的银辉,那轮硕大明亮的月在窗边露出半个影子。
“你看月亮,很漂亮啊。”她这么说。
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天明。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这样做的,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陆予将她拥抱在怀里,迟缓的、后知后觉地出了半背的冷汗。
然后是进食方面。
这件事其实对于两人来说不算敏感,冬蝉肠胃娇贵,从前就习惯了少食多餐,一时不顺意或者心情不好就吃得更少了,所以偶尔少吃两口、吃得慢了些,剩得多了些都不算什么大事。
但等到有一天她突然吃到一半开始反胃,吞咽困难,然后就是一顿顿地厌食,吃每一口都像是在硬塞,而不管吃下去多少,最后又会尽数吐出来时两人才发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两人开始严格地监督她的作息和心理方面,陆予像是哄孩子一样,每天都哄着她多吃一点——他其实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习惯了严肃内敛的人即使鼓足了耐心也总会被她厌倦地不配合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在最后,他又总是妥协,心甘情愿地对她低头。
陆吾对她的家族的调查正处在关键阶段,约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但因为见不到她本人都是无济于事,最后他只能认命地开始努力自己钻研那些深奥的心理书籍和著作。
即使如此,冬蝉依然仿佛冬日里见不到阳光的蝶,一日日地沉寂下去。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陆吾的思绪。
他点起一支烟,夹在指尖,红光在黑夜中微微闪烁着。
“进来。”
蕾西切一进门就被满室的烟灰味呛了一下,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陆吾。
他往常是从不抽烟的,最多也就是夹在指缝里不点燃那样,除了现在烟草绝产,更多的是因为那位指挥官闻不得烟味。
然而现在,被文件堆满的半边桌子旁是塞满了残只的烟灰缸,甚至溢出了许多,把半边桌面搞得乱七八糟。
陆吾倚靠在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抖了抖烟灰,桌子的另一半正襟危坐地坐着处理文件的陆予。
一半混乱,一半有序,构成了奇妙又和谐的一幕。
“什么事?”陆予开口询问。
“是这样的,关于明天的行程,我来和您确认具体......”
望着交谈中的两人,陆吾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自己被一尘不染的落地窗照出来的身影。
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濡地弥漫着水汽,宽松的浴袍遮不住他的脖颈,露出半边圆形的伤口痕迹来。
这样的痕迹遍布两人背后,如果上次冬蝉来他房间时仔细一点也许就能发现——也或者她当时就已经发现了,只是完全不在意而已,所以等墨菲告诉她当时发生的事情,她就能立刻联想到他们做了什么。
穿越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