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海边的小插曲一晃而过,摩瑞根庄园的日子还是如同流水一样前进,平缓,从容,波澜不惊。直到新学期开始的前一周,一只猫头鹰敲开玻璃窗,落到了他们的晚餐桌上,丢下一个盖着霍格沃茨火漆的信封。
现在的雷克斯早就不会再为一封信心绪激荡、几近失态了。他神情自若地捧着茶杯,唇角微微含笑:“这光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艾蕾奥瑙拉一面拆信,一面随口问。
“两年前我刚醒来的那天晚上,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也是从霍格沃茨来的一封信。”
“聘书。”
“然后你问我,一个初次见面的失忆巫师,说有没有兴趣做黑魔法防御术教师。说实话,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当他不择手段软硬兼施谋求那个位置的时候,却一而再再而三遭到拒绝;当他刚从沉睡中醒来,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弄明白的时候,馅饼反倒从天而降,直掉到他头上。这种事情在他前世别说碰上了,连想都不会想——他看中的东西每一样都是靠自己夺取,从没指望过什么虚无缥缈的运气眷顾。
“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咦?”
“怎么了?”
少女雪白指尖捏着颜色稍深的羊皮纸,目光闪动,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最后将信纸递到他手边:“给。”
亲爱的莫兰先生和摩瑞根小姐: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知,由于突发事故和不可抗力使然,在接下来的新学期中,我们的校园将不可避免地迎来一些暂时的改变。如果你们有能力且有时间,请于八月二十七日提前返校。
你忠诚的
阿不思·邓布利多
又及:希望这个老人自作主张少写一封信(以及少劳动一只猫头鹰)的举动没有给你们带来什么不快。
黑发青年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又重新扫向上方。
要他说,老蜜蜂最后那条纯属没事找事,如果没这多此一举,他也不至于刻意回看区区一行抬头。她的名字出现在他的旁边,就像端丽而静默的少女总在他一抬头就能瞧见的地方,是如此理所当然,不值得费心在意。现在倒好,他难以把视线从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上拔起,连正文内容都迟了一拍才去咀嚼言下之意。
“……突发事故和不可抗力?”雷克斯用两个指尖捏着信纸抖了抖,半心半意笑了一声,“真想不到,我居然能从学校的信上读出魔法部的文官腔了。”
蓝眼睛波光流转,横他一记。“说不定是不适合写在信里,只能等我们回学校再当面说明。”
“能是什么事情?”不论是什么,最后都肯定没闹大,不然他该知道的,哪怕前世这时伏地魔只是一缕辗转苟活的残魂。
“到学校看看就明白了吧。”艾蕾奥瑙拉单手支着脸颊,“叫我们提前一个周末回去,应该不是什么挥一下魔杖就能完成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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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斯讨厌飞路网,掉落在身上的烟灰还是小事,必须依赖外物和灵活性不足使他对这种旅行方式天然充满偏见。除非像对角巷这样,要么从壁炉里钻出来,要么和数以千计的麻瓜一起使用麻瓜的交通工具,那他宁愿选择前者。他很早就不再在艾蕾奥瑙拉面前掩饰这点,因此他们前往霍格沃茨时,总是幻影移形到校门口再步行入校,途中或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话,或是默默无言,无论哪一种都很自在。
熟悉的挤压感过后,首先钻进鼻腔的是异常寒冷的空气。与往日属于山野的清爽凉意不同,这股寒气不仅不合时节,还带着一丝古怪的粘稠感,吸进肺里时,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迟滞,胸腔好似从里到外被粘液爬满,又结了一层薄冰……
他睁开眼睛,只望见茫茫白雾,本应矗立在面前的铸铁大门和装饰石柱,都只短暂地显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便被愈加浓厚的雾气掩去了。
“艾蕾奥瑙拉——艾蕾?”
这铺天盖地的白太过熟悉。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捉,想拉住本该站在一步之遥外的少女,可五指收握时,拢住的却不是衣袍下的纤细肢体,不是看起来浓郁得几乎结成固体的雾,就连本该被这小小动作掀起的气流,都没有从指缝中穿过一丝半点——
什么都没有。虚无。白色的虚无。
没有空间的概念,也就无所谓边际。没有时间的概念,也就没有变化可言。即使试图移动目光,也看不见自己的手脚和躯体,甚至感觉不到头颅能够转动……
他真的还是那个自称为“雷克斯·莫兰”的青年吗?还是……那一团残破的暗红血肉,如此孱弱,如此可悲,连“汤姆·里德尔”这个讨厌的名字也不配拥有,连想要动一动指尖都无法做到,要被困在这永恒的牢笼中,直到世界末日降临的那一天?
不、不不不、他绝不要回到这个鬼地方来!好不容易才重获新生,明明为了不再落入同样的死亡结局,宁愿放弃了作为黑魔王崛起的那条路,难道事到如今,才告诉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