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您看他,还疯着呢。”沈怜幼此时已经包扎好了,发髻也重新梳过,戴好了满头的发钗,微微扭头便叮当作响。
若不是她现在鼻青脸肿又缺了半只耳朵,这模样也勉强能算得上是顾盼生辉了。
可先前的眼泪流得太厉害,叫她本就不大的眼睛肿得只剩下条缝了,配上她那扭捏作态的声音实在叫人作呕,尤其是谢施严。
他把脸别到一边询问父亲,要拿四弟怎么办。
“四弟还是老样子,可怜可怜他吧,我瞧着弟妹也无大碍的样子。”
谢枕砚的亲哥哥谢诚延倒先开口了,但他这话却惹得谢老夫人很是不悦。
老夫人觉得侄女都叫老四削掉半只耳朵去了,这还能算是无大碍吗?
谢老太爷难得站在老夫人这边,他也觉得四子今日所为很不像话。
可毕竟是亲儿子,难不成还为了个外人把他怎么样?
但就这样让他疯着也不是办法,尤其是谢施严。
他一见到这个弟弟就心虚得很,平日就不大见他,也不想和他碰面。
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怎么敢留他在府内。
何况先前玉卉的死在他看来也和四房脱不了干系呢。
谢施严便提议,“老四总归是亲兄弟,我也不好把他怎么样。可他今日这作态实在叫人担心,不晓得有多少客人今日瞧了咱们谢家的笑话去,总不能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他吧。”
“你待如何?”谢老太爷抿了口茶,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他觉得老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施严这人满肚子的坏水,他和谢枕砚虽不是同母所出可模样却生得颇像,幼年时闯了祸总要推脱给对方。
他俩身形个头也是一般的高,换了衣服谁又晓得是谁呢。
也就是这些年,谢枕砚瘸了腿,整个人精神头一下子垮了,又好喝酒把自己喝得不似人形,而谢施严呢,如今也生得大腹便便,两兄弟站在一处再没原先那般相似了。
谢诚延心疼自家弟弟,他警惕的看了眼老三,果然这小子一开口就没打好主意。
“不如把老四送到别庄去吧,那儿风景宜人,山好水好也适合老四养病。方氏去了也没人照顾他,不如就叫六娘去吧,到底是亲女儿,比别个上心些,说不定老四的病还好得快些。”
谢诚延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这老三肚子里没装好货。
虽不清楚自家弟弟今日为何疯了似的要杀沈氏,可他相信阿砚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些事的。
他病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拔剑,只每日在院中养些猫儿逗乐。
叫他说,阿砚若真是犯了疯病,就该第一个砍死老三报仇才是。
可他没有,自己也没有。
谢诚延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了又捏,他真想一拳打在老三的脸上,真想瞧瞧那是什么模样。
可他没有,他不敢。
谢诚延胆怯的看了眼老夫人,他虽得父亲偏爱,可原先大哥在世的时候,也没能越过大哥去。
在嫡母的打压和父亲有意的制衡下,谢诚延早已养成了个软弱的性子,等到大哥去世后,他的背也早就直不起来了,他的拳头也早就捏不到一块了。
谢诚延心道老三这主意真真歹毒,这么去了庄子上,阿砚不死也得去掉半天命。
何况,还有着那样一个秘密。
老三今日这是非要阿砚去死了,可六娘怎么办呢。
谢诚延看了眼伏在自己父亲身边默默垂泪的六娘,他还是抢在谢老太爷开口前开口了。
“这样不妥吧,若真是叫四弟去了庄子上养病,岂不是外边的人都以为谢家真出了小叔子杀嫂子的丑事来,我这儿倒有个主意,倒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什么以为,他就是要杀我!”沈怜幼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明晃晃的真相怎么会只是以为呢。
难不成这谢二还想着把这事糊弄过去,这可不成?
谢施严也听出来了,自家二哥这是话里有话啊。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四弟要杀沈氏这不是众人亲眼所见的吗?难不成你还想糊弄过去?你以为我们三房就是好欺负的了不成?”
“说来听听。”
谢老太爷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此人生平最好面子,为了脸面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谢诚延深知父亲的这种性格,也正是父亲的这种性格当初才害惨了阿砚。
可能怪谁呢,怪阿砚和老三长得像吗?
还是去怪做决定的那个人。
可他是父亲啊。
谢诚延看了眼仍在地上声嘶力竭辱骂着的四弟,又看了眼老三。
谢施严被那眼神看得发毛,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果然,当谢诚延缓缓开口后,马上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