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躺在树干上,左手拄着腮,手上的酒杯忽地停了。
合宁抬头看了一眼:“怎么?”
“我闻到那狐狸的味道了,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狐狸又回来了。”
“他是师父的护卫,办完了事,自然会回来,有什么可奇怪的。”
凤天愣了许久,轻叹:“也是啊。”
五彩湖畔,一抹黑黝黝的身影正远远的走来,待走近了,灵猿朝着合宁拜了拜,用手语比划着什么,合宁扬扬眉毛,随后对凤天笑了笑:“看来,回来的不只是白护卫,师父带回来一个女人。”
“哦?难不成又是个师妹?”凤天打了个哈欠,“看来这几百年间,师父是捡东西捡上瘾了。”
合宁听闻,脸上一贯的和煦少了几分,他对身边侍奉着的灵猿轻轻耳语,灵猿听罢连连点头,很快退下了。
凤天翻身从十几丈高的树上一跃而下:“师兄,我乏了,先走了。”
合宁点点头,对他的去向心知肚明,于是叮嘱道:“切记若要打听消息便光明正大地打听,师父他老人家最不喜旁人偷偷摸摸。”
凤天头也不回,只扬扬手,抱怨道:“啰嗦。”
凤天正要去的地方是茗浆山,那是东海一带最崎岖险峻的山,山腰上那座彤苑是顾九席地而坐,细思了七日方建成的。彤苑内三处楼宇外设有禁制,凤天就静静伫立在主楼外,不言不语,等着顾九的传召,他知晓顾九很快就会察觉到他。
果真不多时,顾九的声音幽幽传了出来:“进来。”
凤天这才整了整衣冠,昂着头走了进去,只是进了正厅,里面却空无一人,凤天顺着声音的轨迹,健步前行,向内复数百步,径直穿过主楼,转角到了东侧的小楼,才远远看到了一抹红。但很快,他的目光被站在顾九身边的一个小矮子吸引了,这小矮子正是雪团儿。
顾九此时背对着凤天,正望着层层幔帐后的孟娴云。他并没有转身,只淡淡问道:“合宁怎么没来?”
凤天恭顺地答道:“师兄琐事繁杂,约是分不开身……”说着说着,视线又缓缓移到了雪团儿那处,他心下奇怪,怎的这小狐狸身上,有些许白砚卿的味道?
雪团儿感受到视线,也悄悄朝凤天看了过去,一抬眼只见满眼皆是春色,原来凤天今日穿的是对襟的粉色小袄,上面是缕金百蝶穿花,下身是烟紫色的翡翠撒花宽摆长裙,远远看上去,姹紫嫣红,娇俏极了。
顾九望着孟娴云微微扇动的睫毛,中指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眉梢,接着道:“我从海外接来一子,此子今后由我亲子教养,只是眼下魂魄不稳,需要借你的定魂簪一用,你今后只当她做师妹便好,另外……”顾九一顿,瞥了一眼脚边的雪团儿,“这只小东西,你既看上了,便由你收着教养吧。”
凤天满意的噗呲一笑,一手掐住雪团儿的脖颈,雪团儿便立刻显了原形:“那便多谢师父成全了,我稍后遣人送定魂簪来。虽今日多有不便,改日待师妹身子好些了,我再来探望。”
顾九点点头:“去吧。”
两人各说着各话,谁也没有再理睬雪团儿的意见,可怜的雪团儿就这样被凤天掐着脖子,动也不能动,只得龇着牙大喊:“我要同阿云姐姐一处!我要同阿云姐姐一处……”
凤天就这样退下了,却也证实了顾九带回了一个女人的传闻。
他回到他那闪闪发光的家,然后将雪团儿放进了同样闪闪发光的笼子里。没了凤天的刻意压制,雪团儿得以再次幻化人形,凤天盯着雪团儿圆乎乎的小脸,只觉得这小狐狸憨态可掬,他好奇道:“你和白砚卿是何关系?”
雪团儿一愣:“你我素不相识,你怎知我的姓名?”
“你的姓名?”凤天头一歪,直盯着雪团儿的眼睛,“你说你叫白砚卿?你出身何处?”
雪团儿在笼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心想暂时不好得罪眼前的人,便如实回答:“我自出生便被父母抛弃,是天生地养的,没什么出身可言。”
凤天听闻,遂即刻推敲起来,他甩了下那翡翠撒花的裙摆,望着厅堂里的那扇明月拂云的屏风,少顷,他好似心里的疑惑瞬间通透了,暗道怪不得怪不得!此子若非寻常,师父也不会刻意带回来,他眯着双眼,已然对眼前之人下了决断——这小家伙定是白砚卿的私生子!若非如此,这一身纯正的白毛,和身上熟悉的气味,以及相同的名字又如何解释呢!
凤天眼睛一转,心下却已然过了万千思绪,他虽和顾九的那个跟班白砚卿不对付,可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他凤天也不是欺凌弱小之辈,越是厌烦那只臭狐狸,他越得对这孩子好,方显得自己大度容人。这样想着,他点着头,不住的对着雪团儿微笑,只看得雪团儿两眼发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另一边,茗蒋山,彤苑里。
顾九躺在孟娴云身边,一会儿细数着她的呼吸,一会儿摆弄着她的长发,似乎能从孟娴云身上看出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