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走上前,华凌祁脚步不停,厉声道:“撤回所有寻找小皇子的影卫。”
齐琡诧异须臾,回道:“是。”
华凌祁:“不必让星姑知晓。”
影卫府名义上虽未曾认主,但身为府主的影斓跟随华凊顾,影卫们便听命于他。
华凊顾在俞州、澜州的遭遇,她不信影卫无动于衷,让他身陷险境,九死一生。若是星姑的命令,此事就有可能。
华凌祁的指甲扣进掌心。
雾气散了,皎月银光猛然闯进了古街,门前零星的几个灯笼的光从未如此清晰。
照亮前面的路,更显崎岖。
那孩子倘若还活着,华凌祁情愿永远不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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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肆,一楼大门堆叠着几个大箱,未戴面具的黄四娘气定神闲地闭眸坐在箱子上。
华凌祁还未进门,鹦鹉捏着嗓子叫道:“小二上菜!小二上菜!”
“我说呢,到了俞州不见四娘路面,原来去筹钱了,”华凌祁掀开箱子,说,“这些钱,我不要了。”
黄四娘讶然道:“这可是三百金,你当真不要?”
“你推给我这么多钱,不是想看看我怎么运送到顷州么?”华凌祁直言道,“不瞒你,那两百金花出去简单,但是带着这些钱到处跑,难免招惹祸事。我不要钱,要跟你换一件东西。”
黄四娘摸着金锭:“你要无颜鬼?姑娘,你觉得,跟着你这个逃犯和做流寇有何区别?”
华凌祁回头看了看门外:“绣衣就在酒肆两里内,他们并未进行缉捕,四娘猜为什么?”
她听过绣衣直指骆煜安与华家二姑娘的流言蜚语,她不用知道真假,绣衣或许顾虑骆煜安,但再多人情也抵不过皇命。
绣衣和禁军徘徊她周围,却不行动,那只能是皇帝的命令。
黄四娘沉思少顷:“你派出去那么多影卫,当真瞒得过绣衣吗?姑娘做的是掉脑袋的事,如今无颜鬼活得不磊落,好在能保住性命。”
华凌祁眼底含笑,缄默不语。
“你帮我拿下河运通行权,我与你合作,不是依附于你,”黄四娘说,“姑娘,是否对我的话有所误解?还是,我会意错了?”
华凌祁说:“先不说你有这个通行权,这些年,你们靠着黑白两道的关系,抢渡口力役的活,已引来诸多不满。你自立门户的消息一出,不出半月,与你们结怨的帮派就能吞并了无颜鬼。四娘,你摆脱不了官府的。但我不仅给你通行权,还能应对官府的人,你只管拿钱,稳赚不亏。”
黄四娘头发上戴着一支风铃草花木簪,同一张脸,却愈加柔和,她爽朗笑道:“那我便搏命赌一回。”
说服了黄四娘,华凌祁启程前往顷州,安然出了俞州地界不久,得到卫琅的消息。
天降细雨,齐琡站在车外回禀道:“主子,卫琅遇到麻烦了。”
华凌祁摩挲着铃铛的手一顿:“军械被查了?”
“不出主子所料,”齐琡说,“义牟县县令赵枸与卫琅交易一批军械后,朝中突然下派人彻查起陈旧军械,卫琅被赵枸反咬一口,影卫中途弃了军械,全部隐在暗处。”
华凌祁:“程丕呢?”
“陪葬的器具僭越过大将军规制,御史台连夜彻查,”齐琡说,“程丕的妻儿恐祸及自身,卷空家当跑了,程丕羞愤难当,皇上下令拿人的夜里,他在家里自戕身亡。”
没药疑惑问道:“咱们的军械并没有送到中都,怎得僭越了?”
阳离说:“程丕是名悍将,可总想走旁门左道擢升,除了皇帝,谁家好人这么早给自己准备殉葬品的,姑娘定然知道不简单,才用军械之名,让上头查一查,程丕也是刚烈的性子,官场上承受得住冷言冷语,却忍不了妻儿弃他而去。”
华昀不是无所不能,也常以粮草军械犯愁,她那时不懂,在中都几年,渐渐看明白了。
北地是军事要塞,军械比其他戍边军队的推陈出新。
七年前,华昀死在雁栖山脚下的雪坑,随他征战的擎偃刀定在三十里外,悍羯鞑虏的尸体上。
他们没等来援军,扔了兵器,赤手空拳搏杀。
华凌祁双手交叠,指尖点着手背。
直到北驷院马匹的草料出了问题,她便有所怀疑。
她没有权利亲自查,那就玩得大些。
但是......
华凌祁掀开车帘:“只有器具吗?”
齐琡回道:“军械之类也有,但器具货真价实,数量较多,其中有几件是皇家专用,证据确凿。”
她忽然闪过,飘散在苍州山峦间的那些话。
“为找那点证据,以身涉险?”
“我与华凊顾是至交好友,我帮你。”
华凌祁凝眸,摊开手掌,封口的铃铛似是蒙上了尘灰,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