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所学堂中的孩子都是本族子弟与一些亲戚家的孩子,俗语说的好:“一龙九种,种种各别。”人多了就未免龙蛇混杂,甚至有下流人物。见宝玉和秦钟二人都生得象花朵儿一样漂亮,秦钟还有些腼腆和温柔,未先说话脸上先红,羞羞怯怯地有女孩儿风姿;宝玉又是天生习惯甘居人下,低声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缠绵。他们二人又这般亲密,也怨不得那些同学起了疑心,背地里你一言我一语,造谣诽谤,传遍学堂内外。
薛蟠自从来到王夫人那里住下后,便知这里有一家义学堂,学堂中有很多青年子弟,不知为什么偶然间喜好上了男色,竟然不怀好意,在宝玉之前借着来上学的名义进了学堂,当然不过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白送了些见面礼给贾代儒,却不曾有一点儿长进。
这学堂内有几个小学生图薛蟠的银钱吃穿,被他哄上手了。其中有两个多情的小学生,不知是族中哪一房的亲戚,也未问清真实姓名,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堂的学生都送给他俩两个外号,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虽然都有羡慕之心,但都不怀好意,只是惧怕薛蟠的威势,不敢招惹。
如今宝玉、秦钟二人一来,见了香怜和玉爱两人,也不免心生爱慕,但得知是薛蟠的相好,便不敢轻举妄动。香怜、玉爱心中也钟情与宝玉、秦钟。四人心中虽然都对对方有情意,只是未表达出来。每天一进学堂,虽然各自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但目光却时不时交织在一起,或言词含意,或借机传情,心照不宣,只为避人眼目。不料偏有几个滑贼看出其中的端倪来,在他们背后挤眉弄眼,故意咳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隐秘了一段时间。
这天,代儒有事回家,留下一句七言对联令学生对出来,明天再来教读新课,并将学堂中的事交给长孙贾瑞管理。薛蟠这些日子不大来上学点卯了,秦钟趁此机会和香怜挤眉弄眼,二人假装出去小解,走到后院说话。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管不管你交朋友?”话音未落,只听背后有人咳嗽了一声。二人吓得忙回头看,原来是那个名叫金荣的学友。香怜本身有些急性子,便恼羞成怒,厉声质问他:“你咳嗽什么?还不许我们说话了?”金荣笑道:“许你们说话,你们是不许我咳嗽了?我问你们:有话不在明处说,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我可是抓住了!还赖什么?先给我点儿好处,我一声不吱。不然大家可就要闹起来了!”秦钟、香怜二人急得飞红了脸,便问道:“你抓住什么了?”金荣笑道:“反正我现在抓住了,说什么都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叫道:“贴得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 贴烧饼借指二人贴得近,意指二人搞不正当关系。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忙回屋里向贾瑞告金荣的状,说金荣无故欺负他们两个。
贾瑞是个最愿意图便宜、行为不正的人,经常在学堂中以公谋私,勒索子弟们请他。后来又借助薛蟠势力贪图些银钱酒肉,任由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束,反而助纣为虐讨好薛蟠。薛蟠本就是心性不一,今天爱东,明天爱西,近来又有了个新朋友,便把香怜和玉爱二人丢到一边。就连金荣当初也是他的好友,自从有了香怜和玉爱二人,便嫌弃了金荣,近日连香怜和玉爱也开始嫌弃。所以贾瑞现在也没有能偏袒和帮衬的人。也不能全怨薛蟠喜新厌旧,香怜和玉爱二人只从见了宝玉、秦钟二人,也不怎么在薛蟠跟前套近乎了。贾瑞、金荣等一伙人本来就嫉妒宝玉和秦钟二人,现在见秦钟、香怜来告金荣,贾瑞心中当然不以为然,虽然不敢呵叱秦钟,却拿香怜撒气,反说他多事,狠狠训斥了他几句。香怜反讨了个没趣,连秦钟也尴尬地回坐位去了。
金荣见了心里更加得意,故意摇头咂嘴的,嘴里还说许多闲话。玉爱听了心里气不忿,两个人隔着坐位唧唧咕咕地拌起口角来。金荣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撞见他两个在后院亲嘴摸屁股的,两人还商议要做一对儿。”金荣得志气粗,论长道短,一顿乱说,也不管周围还有别人。
谁知却惹怒了一个人。你道这个人是谁?这人名叫贾蔷,也是宁府中的正宗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生活,如今长到了十六岁,比贾蓉长得还风流俊俏。他兄弟二人最为亲近,常常在一起居住,宁府中人多嘴杂,那些不得意的奴仆,专能造谣诽谤主人,因此不知是哪位小人背后编排起他二人的故事来。贾珍想必是也听到些不好的风声,为避嫌疑,另外给贾蔷找了一处房舍,让他搬出宁府居住,自立门户生活去了。这贾蔷外表俊美,头脑又聪敏,虽然名义来上学,不过虚掩耳目而已,仍是干些斗鸡遛狗、寻花问柳的事。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扶助,族中人谁敢招惹他。他既然和贾蓉关系最好,现在见有人欺负贾蓉的小舅子秦钟,怎么能袖手旁观?心里琢磨着要出头打报不平:“金荣、贾瑞一伙人都是薛大叔的好友,我与薛大叔也相处得很好,我若一出头,他们告诉了老薛,我们岂不伤了和气。若是不管,这谣言说出去大家都没好处。何不用计制服他,既平息了风声,又不伤彼此的脸面。”想罢,也装着出去小解,走到后面屋子瞧了瞧,发现跟随宝玉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