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弥漫着欢好后的气味,枕边人当是累了,睡得酣畅。
裴朝露更累。
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累,因为她浑身都是酸疼的,尤其是腹中寒凉绞痛,激得她虚汗直流。她忍着心中厌恶,将搂在腰间的手小心翼翼拨开去。方慢慢挪动着身子半坐起来,暗里长吁了一口气,缓解胸口的憋闷。
“孤当你累坏了,倒不想你醒得这般快。”
李禹偎在她身畔,伸手将她拉近。因方才同房前服食五石散的缘故,他苍白的面上有不合时宜的潮红。
“殿下如何也醒了,才不过大半时辰,不若再合眼歇会。”裴朝露未想自己已经这般小心,还是弄醒了他,只换了个温谦的笑,顺从地贴在他身上,甚至还替他将身后的被角掖好,轻声道,“别受凉了。”
“你如今愈发贴心了!”李禹捉住她手腕,放在唇畔亲了亲塞回被中,亦坐了起来。
此刻尚且不到日暮,偏转的日光撒在殿中,零星几点投入帷帐中。
裴朝露眼角攒了两分浅笑,“即将日暮,晚膳殿下可要用些什么?妾身去吩咐!”
说着,她背对他起身,跪在榻上将帘子挂好,又从案几拣过披风,回身给他披上。
李禹并不答话,只似笑非笑地端详正给他细心理着胸前衣衫的人,伸手钳住她下颚,将她头抬起来。
裴朝露手下微顿,眼中还带着一丝报赧,“妾身、有些累。”
李禹盯着她看了会,笑笑松开手。
裴朝露笑意扯得深些,转身松下口气,正欲下榻。
“有司膳,不必你亲去。”李禹从后头抄过她腰腹,重新拉回榻上。
因速度快,力道重,裴朝露后脑磕在床棱上,极脆的一声,眼前顿时一黑。
这些年,类似的伤,数不胜数,她从恐惧到习惯,如今已经麻木。
“怎么这么不小心?”李禹将她拉入怀中,掌心贴在她后脑,是按揉的姿势,却没有动作。
“妾身莽撞了,以后会注意的。”裴朝露倚着他,头靠在他掌中,不敢有半点挪动。
李禹缓缓按揉起来,一点点将她的头转向自己。
眸光相接,他笑意温和,“好些没?”
“嗯!”裴朝露愈发柔顺,不再想着下榻,片刻方道,“殿下,可有郑良娣的消息?”
良娣郑宛是她手帕交,早她两年入了东宫。
三月前,二人出宫前往慈恩寺为前线平叛的将士祈福,却不想在朱雀长街遇袭。
事发突然,对方又是有备而来,故而虽有千吾卫和随行的禁军拼命保护,裴朝露亦伤的不轻,一柄长刀砍在她左臂,险些断了她臂膀。而郑宛更是直接被掳走,至今生死不明。
初时李禹尚且用心派人追查。然随着战事吃紧,叛贼汤思瀚的二十万大军虽被阻在潼关外,却仗着兵强马壮,已经强攻了数次,如此战事当前,东宫之中丢失的一个小小妃妾,便也再上不了李禹心头。
“哪有功夫去寻她。”果不其然,李禹不屑道,“就你还想着她!”
“到底是妾身的缘故。”裴朝露提着气,虚靠在他身上,“要不是那日她穿了妾身的斗篷,那些回纥的暗子也不会错认了去。良娣分明是代妾身受过。”
汤思瀚原是范阳节度使,虽说性子骄纵些,然在任上近十年,一直兢兢业业,去岁三月拉开的叛乱,实在莫名又突兀。然他能一举联和吐蕃、突厥等数个民族,当是筹谋多年。
自出范阳,汤思瀚的大军势如破竹,裴朝露的父兄多次请求出征,却都被陛下驳回。其意思再明显不过,裴氏司徒府往昔战绩早已功高震主,天子如何还能让如此功绩再入裴氏手中。
当年,裴朝露入主东宫,虽是满门皆受殊荣,两位兄长更是直接封侯受爵,然陛下亦收回了裴氏手中的兵权。
明褒暗贬。
虽然陛下已将大半政务交予东宫,然毕竟不曾退位,总是容不了如此掌兵权贵做实东宫后盾。
皇权利益,总是来回牵制。
而到今岁正月,叛军已兵临洛阳,眼看潼关将破,长安岌岌可危。陛下方让裴松方再度挂帅,其二子为先锋。
如此,借地势之险要,军心之凝聚,裴松方尚且守住了这皇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汤思瀚攻城数月不得,方起了这般心思,启动长安城中的暗子,欲要以裴朝露为人质,诱裴松方出关迎战。
却不想因一件太子妃规格的衣衫,而抓错了人。
“她自找的,你的衣裳也是她能随意穿的。”李禹按揉裴朝露后脑的手加大了力气,将她整个箍在掌中。未几五指滑拢,扯住了她大半青丝。
裴朝露微不可闻地抖了抖,两手攥紧榻上锦被,被迫仰着头靠向他。
他冰凉的面庞贴上她因发烧而灼热的胸膛肌肤,攀岩着她锁骨一点点向上吻去,直到同她口齿交缠的一瞬,却猛地将她扔开,赤红双目如刀似剑投向她。
“今个你父亲谴快马来信了。”
裴朝露半跌在床榻上,肩上半截衣衫滑下,未容她反应,李禹黏腻的手掌已经握上她臂膀,整个人凑上来,“他上疏,要请六弟回来。”
“说六弟懂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