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吜”,院子大门响了一下,郑丽萍夹着小包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南窗前的夏雨,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扭头看看床上睡的老人,发现奶奶不知何时醒的,此刻正定定地盯着花架子床顶。
发觉孙女扭头看她,奶奶抬头拍拍床边,示意夏雨坐她旁边。
“雨,你没睡吗?”老人慈爱地看着孙女。夏雨俯下身子,把脸贴着奶奶,闭着眼睛笑着说:“唔我不困,您睡好了吗?”
“嗯,睡好了!瞌睡短,二十分钟行了!”老太太精气神蛮好拍拍孙女的脸蛋。
“哈哈,又拣到宝了!”夏雨在奶奶肩窝上蹭着,笑着逗奶奶。
“那是----!”老太太默契地回应着,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雨,你刚才站那儿想啥呢?”老人迟疑着问孙女。
“嗯,我没想啥呀,我看懒猫打瞌睡呢!”夏雨摆弄着被子上的皱褶,微笑着,软软地回答。
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夏雨连忙直起身,扶着奶奶坐起来。
门外有人说话,“妈,是小雨来了吧?恁俩说话吧,我上班去了噢!”是小叔的声音。
和奶奶对视了一下,夏雨急忙去拉开门。
“小叔”,夏雨笑着打招呼。
“嗯,你来啦?”夏宏海脸上挂着笑,并没怎么看夏雨。探头看一眼床头的母亲,挥挥手,像对两人告辞似地又说一遍,“我上班去啦!”转头走出屋外。
目送小叔走出院子,夏雨把正屋的纱门拉好,又回到床边坐下。
奶奶盯了夏雨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移到床顶角,说:“咱这一片,要拆迁了。”
夏雨不以为然,“都传了几年,也没见拆。”
“这次是真的,”老人又盯着夏雨,“你小叔刚被抽到拆迁办公室,他知道消息。”
夏雨沉默不吭声。她知道小叔这两年事业干得不错,从乡财政所提拔到区财政局当科室主任,这又被抽调拆迁办。消息一定是准的。
“嗨,拆迁也是好事!把咱老城改造改造,不是更好吗?”夏雨佯作轻松地说道。
“傻丫头,你呀!”老人一边嗔怪地拿手点点她,一边掀开被子找鞋。
夏雨急忙蹲下,帮奶奶把鞋子穿上。
“傻丫头,拆迁是好事,拆不好就是坏事!”奶奶心事重重地坐在床沿歇口气。然后,笑着拍拍床板,感慨地说:“我这老骨头,估计就再也回不来喽!”
“奶奶!”夏雨故意“埋怨”她。其实,心里一动,突然很难受。
“好了,好了,不说了,”奶奶看孙女生气了,急忙拍拍她。“呸呸呸!”两人同时“驱赶”晦气,又同时笑起来。
“雨啊,把你爸给我拿的‘睡觉药’放到床头,我最近睡不好,每天两三点多就睡不着了。” 奶奶边起身边吩咐孙女。
“好嘞。不过,最近为啥睡不好呀?醒得太早了!”夏雨把药放好,担忧地问奶奶。
“唉,老了,”奶奶对着书案上立着的半身镜拢拢头发,“雨,你回来陪我住吧。”
夏雨没说话,扶着奶奶走出房间,走到院子里。
小院儿很静谧,青苔在角落里无声蔓延,光影中的无数颗尘粒沉默浮动。没有一丝儿风,石榴树稳稳地伸展着枝条,青石水槽里几条不大的锦鲤沉在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