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四层深处的一道赭色木门前。
那仆从一言不发,直接转身离开,于是楚眠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这次却有人来开门。看到那玉白色衣衫的少年,楚眠一时心里百味杂陈。
她跟着少年来到房间内,等到离门有一段距离,才小声地道:“迟阕?”
少年晖玉般的眼珠似乎多了一抹亮色,径直在茶桌边落座,一臂摆在桌上,朝她招招手:“坐吧,楚眠。”
不大的深碧色茶桌上,已经摆上了一套齐全的白瓷茶具,整洁而素净,在初冬微阳的映照下,冷白的釉壁泛出润泽的光。
楚眠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知从何说起。迟阕已经在一个有滤网的长嘴瓷壶中细致地注入方才沏好的茶水,而后分盛出来,把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瓷茶杯摆在她面前。
茶是人间界传进来的饮品,种类繁多,讲究各有不同。她们家只有楚淼和楚华喝茶,而且是比较实惠的罐装绿茶,从没见过他们用专门的器具沏茶。
楚眠说了句谢谢,轻轻抿了一口琥珀色的茶水。
正想到家人,迟阕便开口道:“你家里那边就放心吧,有巫官在暗中守卫,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没有人敢胡来。”
只是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人身安全,这话两人都没说出口。
“现在形势还算明朗,巫丁神司威望极高,大多数神司都相信他史料里的解说,”迟阕停顿了下,问道,“你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吧?”
楚眠摇头,道:“夜婵暂时不会伤害我,而且没有任何动静。”
“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让夜婵与你分开,再次封印它,”迟阕指尖点了点桌面,“只是我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为什么?”
“你,您不是巫律神吗?”
楚眠只想解开心中的疑惑,连连发问:“为什么之前要接近我?和歧兰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别人记不住你的事情?而我又是为什么能想起来?”
“我知道自己很莽撞,所以请让我先做下猜测,”她没看迟阕的反应,接着道,
“——我,或者满足条件的某个人,能让你得到什么东西,恢复巫律神的身份,所以歧兰一直想带我和你见面。”
“这个条件我不太清楚,是能记得你的人?夜婵选择的人?还是没有因律的人……”
“……”迟阕的目光开始凝结,随后渐渐放松下来,“这个条件我可以跟你解释。我直到前天之前都不知道夜婵的事情,第二,你也知道,因律并非注定,第三……”
“并非没有人能记得我,只是需要因律重数很高的人,大概四十重以上,比如十位神司都是能认得我的。可是最近,也有一些神官能认出我了。”
楚眠心里一惊:“是因为我开的头吗?拉低了因律的平均水平……那你以后会不会很不方便?”
“对‘我’来说,不算是坏事吧,”迟阕微微笑着,看向楚眠的眼里藏着柔光,“楚眠,你看过人间风物志,你知道有哪位神仙有特定的相貌和画像吗?”
楚眠在脑中搜寻一番,只记得书中对神仙的描写大多数都没有详细到某种具体面相的地步,画像更是因画者而异。
也就是说,所谓的神仙,其实是没有特定的脸的。
那么,巫律神也是这样吗?
迟阕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根据记载,每一代巫律神的性别和面貌都是各有不同的,”
“神应该满足人们各种各样的想象,因此也不会轻易现身于人前。”
“那……果然还是不方便啊,既然你还是巫阕神司的话。”
“不会的,只要巫律神极少露面,就不会长久留存于人们的记忆中,人们记得的,不过是红瑙茑萝的标志和瑰丽的神座罢了。”
楚眠一瞬不瞬地看着迟阕。
迟阕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也已经习惯了。”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习惯的习惯。
楚眠正想着,眨眼的下一秒,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迟阕正一点一点望向她的眼中,笑颜溶在身后温暖的金泽之中,眸中掠过的凛光也碎成了缕缕星河。
她听见他说:“谢谢你,让我能被更多的人记得。”
楚眠突地觉得心脏被一种违和感所充斥。
那个条件是什么,她可能有点数。好像在梦中的异界也有这种情节。
可那是不行的,不能再靠近那个想法。
因为她只有那根断掉的结缘桃枝。
楚眠光顾着说话,又心绪纷乱,一时忘了喝茶,趁着空档端起茶杯抿了几口。
这茶清逸香醇,回味含甘,带走了茶叶本身的微苦和酸涩,她觉得比家里的绿茶要好喝。
只是,对于很少喝茶的人来说,可能茶水并不解渴。而且,楚眠有着更加心仪的饮品。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