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的欢愉都是她，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嗔怪的眼神。
入了梦，便一塌糊涂。
以至于第二日再见她的时候，总要心虚得躲一阵。却被以为在闹脾气，将他抓进小屋，一番训话，漂亮的唇珠圆润又有光泽。夜里梦得更胆大了。
而实际上，他们之间唯一的亲密，就只有她死之前的拥抱。
他苦涩地牵了嘴角。
这一世他为救她而来。苏穆在位六十年，励精图治，康王朝国力强盛，武有白崇，边境无人敢来犯。而一切都将在苏穆猝死那日骤然改变，包括她的命运。
皇帝是那个漩涡，要救她，就要阻止她嫁给皇帝。
那天白崇找上了他，问他是否愿意娶她。欲念生了根，早就叫嚣着要开花、结果，可韩修明白，仅仅只是顺着耿直的白将军胡闹，他们必不能逃过皇上的刁难。
唯一的机会就在围猎。
“我要白将军做一件事。我知道今年白将军有意领着梨儿观猎，不管有任何意外，还请将军次日再来寻我们两个。”
前世围猎时，她与太子因为流箭双双落水，他只来得及救太子，但猎场内禁军密布，很快白崇手下的人马就将她救了上岸。
如果他救的人是她……
于是，他有意在偏离围场后，才将她从水里捞起来。
上岸后，又故意不在岸边留下任何记号，搜山的禁军要找到他们，将多费上许多功夫。
他计划周密，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内，算来算去，唯一不在计算之内的，就是此时此刻的情动。
害她狼狈至此是为了救她，他这样暗示自己。
但温热柔软的身体贴上来的时候，过去所有不可言说的欲念，模糊的、清晰的，一下子全想了起来。为了多抱她一会儿，故意拿话激她，那些龌龊心思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般在心中徘徊。
可来不及纾解蚂蚁啃食的酥痒，她就凶狠了起来。
又咬又抱，他是韩修，他又不是木头人，险些当场就失去了克制。
而他清楚得知道，她之所以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无非是信了他是真君子，不会真的趁人之危。
渡过今晚就好。
他深吸一口气，让体内的燥热降下去些。
天黑之前，料想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应该是饿了，折了根树杈去河边叉鱼，烤好了，掩着双目给她送过去。
她说了声“谢谢”，心事重重的语气。
韩修想了想，找来了一片杨树叶。
有件事白梨儿不知道，前世，他曾去过邙山找她。祭礼时，献完三牲，礼乐休憩，他避开了朝臣来到她院墙外。
恰好听到些抱怨：“又吹牛角，又奏哀乐，唱得我心里发麻，唉，晚上又要做噩梦了。”
韩修原本想说话，又怕自己不是她等的那个人。
他找来片树叶吹曲子。
“谁在外面？”她问，曲子戛然而止，她立刻又哄道，“墙角君，你吹得真好，让我听完这首好不好？我可好久没听曲子了。”
听完一首，她又缠着再吹一首。在他吹到一半时，突兀道：“好了，我知道你是谁了！话又少，还会吹树叶，你是李承洵！”
韩修将树叶揉了，转身就走。
可他想听她说话，偷偷又来了几趟，听她把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猜了一遍，唯独不听她提“韩修”，心里十分苦涩。
但一想，若那些曲子能哄她一晚好梦，就足够了。
他将树叶贴在上唇。
星河低垂，草丛里蝈蝈争相嬉戏，斗转星回又有了这日，她不受桎梏，他也尚且自由，同在一片景色里，万金不换。
一曲吹奏完以后，闷了半天的小石林有了回响：“怀瑾哥哥说你多才多艺，随便摘片树叶，都能吹奏出好曲子，还以为他胡乱吹捧你，没想到是真的。”
尾调带着上挑的亲昵，想必她是真的高兴。但韩修却由心生了错愕：“梨儿没有听其他人吹过？”
“其他人？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吗？”她在那端好奇。
“比如李承洵。”韩修声音不受控地颤抖。
“你还记得他呀？”白梨儿心情好了许多，娇笑着应，“他可是个大老粗，哪里会吹叶子。别说叶子了，让他吹笛子都出不了声音呢。”
原来她知道是我。
第一次，她就知道是我。
韩修陷入混乱。
那端，白梨儿突然变了音色：“韩修你过来。”
还没有整理好情绪，韩修手心全是汗，一些凌乱、没有答案的猜测在他心中乱窜。此时连她的声音都变得像隔着雾一样朦胧。他胡乱地猜，她还有哪些话是假话？
“韩修……”她似乎快哭出来了。
“怎么了？”韩修清醒过来，连忙起身。
“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