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说的。
卫赋兰闷声跑出,林黛玉不依不饶,追在后面,“你看得懂字,而且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是不是?”直把卫赋兰逼回小窝。
他蜷身,闭眼,又开始装死。
自那日在林黛玉窗前见到她那个可怜模样,卫赋兰自认是因为自己,从此再不敢肆意离屋,没事就躺狗窝里,或只在院中散散步。
林黛玉的声音在他进窝时倏然消散,卫赋兰等了片刻,睁眼一望,小姑娘已经回到案前闲闲翻起了书。
方才那些抛出来的问题只如昙花一现。
卫赋兰在心里“啧”了一声。
狡猾,这人当真是狡猾!
倏忽间,他心里又泛上丝丝甜意。
由此刻起,他亦知道了,那些问题,林黛玉根本不关心,更不会介意。
她是世上最灵巧通透的人。
想着想着,卫赋兰果真闻到一股甜味。
适时,鹦哥正端了碟糕点进屋,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头,提着食盒,都是贾母叫来给林黛玉摆晚饭的。
卫赋兰正好跟着饭菜香味,重回林黛玉脚边。
饭上桌时,卫赋兰面前也摆着几个分装的碗。
林黛玉同往常一样,自己吃什么,就给狗扔什么。
因为旁人不知道狗喜欢的菜式,只林黛玉为其拣菜。
看上去就好像林黛玉在给狗布菜。
这份殊荣可谓开天辟地头一遭,但林黛玉屋里的丫头们早习惯了,前几日他俩闹别扭,林黛玉没管狗,反而把她们吓一跳。
鹦哥在边上瞧着,多日来的愁容总算绽出笑颜。
虽不知那两个是怎么又好到一处的,但林姑娘胃口好了,她便也暂时绕过小狗上榻的事。
老太太那,也可以安心了。
饭毕,鹦哥为林黛玉倒茶,说起京中另一豪门望族,史家。
史老太君从前便是史侯家的小姐,她还有个内侄孙女,名史湘云。
鹦哥道:“老太太常接史姑娘来府里小住,眼下临近年末,说不得过几日便来了。”
说完一看,林黛玉又分神了,那调皮狗正叨着林黛玉裙摆左右晃荡。
林黛玉拉扯两下,轻踢一脚,嗔道:“别闹。”
鹦哥摇头叹气。
*
半个月后,贾母果然遣人去接史湘云,姐姐妹妹们都聚在一处,贾母院热闹空前。
林黛玉一大早便出了门,虽仍着素服,妆容却是很精致,淡雅不失风情。
卫赋兰则老老实实待在狗窝里,早上林黛玉出门前,特点给他放了盘蜜豆糕,嘱咐他“别乱跑”。
过了这么久,林黛玉行事依旧谨慎,但凡府里新来个贵客,若是与她有些关联的,林黛玉都力求不落人下。
比如今日要见的史湘云,在家不见得有多金贵,但老太太看重她,林黛玉便不会轻视。
卫赋兰也不知她这样好不好,想来林黛玉在扬州时,少有经历十几个人在一块闹的场面。
对未知的胆怯,便演化成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卫赋兰觉得,林黛玉虽然自有一番倔性,但有时候还是会害怕的,只是她不肯表现出来。
他咬进一块蜜豆糕,甜腻的滋味在舌尖漾开,心里却不禁为林黛玉感到苦闷。
这深宅大院,如履薄冰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如果他没在这里,林黛玉恐怕更得不到什么趣儿,所以……
林黛玉应该对他再好点!怎么好都不为过!
想至此,卫赋兰又得意洋洋地吃进一块糕点。
至正午,整一盘的蜜豆糕都被消灭殆尽,小丫头端着面前的空盘子,问鹦哥:
“还上饭食吗?它吃得下吗?”
鹦哥道:“上罢,姑娘今儿都在那边,没功夫管它,给它放这,吃不吃都随它。”
一听林黛玉不回来,卫赋兰白眼一翻,迈出窝。
刚到门口,被只靴子踢回来。
“又要晃哪去?”
娇柔的声音飘进耳朵,卫赋兰抬眼一看,林黛玉的面孔就在头顶上方。
林黛玉没再搭理他,径入里屋,卫赋兰跟进去没一会儿,就被拎了出来。
鹦哥问:“怎么这会子回来?”
“换身衣服。”
林黛玉换了另一身素色衣裙,卫赋兰打眼看去,实分不出和上一件有何区别。
这时,春纤进屋,捧了个小木匣子到林黛玉面前,喜滋滋道:
“姑娘,玉牌做好啦。”
林黛玉打开匣子一看,亦是喜悦,须臾,笑容愣在脸上。
“姑娘不喜欢?”春纤略紧张。
“喜欢,只是……”林黛玉双手伸去,拿出玉牌,“怎么是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