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要见你!”林黛玉脸颊倏然滚烫,“我回去了,你请自便。”
卫赋兰望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天光炫目,人世间一片静好。
九月初六。
林黛玉再次登船北上。
这回,她不是孤苦伶仃前去投靠,而是作为贾母的外孙女儿,去贾府暂住。
林如海备下整整一船礼物作为酬谢,与前次好似托孤不同,这次送女儿走,他是以贾家姑爷的身份,托贾老太太代为照看林黛玉。
这便意味着有朝一日,他真会将林黛玉接回来,或许在她成年时,或许在她出嫁时。
又或许什么时候林黛玉待不住了,只要林如海还在,她总能有个选择。
秋日海面风大,林黛玉坚持不要林如海送,怕自己舍不得走。
林如海拗不过,便拜托卫赋兰往码头送她。
林黛玉嘴上说着不必,却在海风呼啸的码头等了许久。
直等到喧闹的码头渐归沉寂,等到暮色四合,等到她鲜红的双唇褪去血色,手脚也变得冰凉,卫赋兰还是没有来。
紫鹃早便拿出一条毛绒大氅替她披上,可林黛玉还是被海风吹得哆嗦。
紫鹃劝道:“卫公子或许有很要紧的事耽搁了,即使他不来,也必定想着姑娘呢,将要入夜,咱们再不走,今日就走不了了。”
林黛玉看看天色,又扫了眼与她一起等着的这些人,转身正欲登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林姑娘!”
卫赋兰气喘吁吁跑来,林黛玉看着他的样子,发现他与往日有些不同,好像一夜之间瘦了许多,没精打采的,或许因为跑得太急,面色也极不好看,惨白惨白的。
不悦的眉眼顿时柔下来,林黛玉叹道:“何苦赶得这么急?”
“来送你,怎么样都得想法子赶来的。都是云招这小子没及时叫醒我,还好你还没走。”
林黛玉点点头,“这就走了。”
“好。”
竟再无话说。
林黛玉微微一顿,心口涌入陌生的情绪。
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她有万千愁绪嘱托,可看着面前的人,又难以开口。
先主动的从来也不是她,林黛玉此时方想起,从前二人相处,先开口的总是卫赋兰。
如今他吝于多说一句,她也开不了这个话匣子。
卫赋兰瞟了眼海面,“起风了,快上船吧。”
“嗯。”
终是什么也没说。
林黛玉登船后,再未从身后听见一句呼唤,眼眶发酸,无端感到一阵烦躁,她本可在开船前再望一眼,可她却被心口那阵郁闷裹挟着,决绝入了船舱。
航船远行,风更大了。
码头边,卫赋兰牵着嘴角,注视林黛玉上船,直到再不能望见林黛玉身影,他又等了好一会儿,方折身走回。
甲板上,雪雁回头望去,竟恍然觉得码头上卫赋兰孤身一个的背影有些落寞。
她又微微垫脚向卫赋兰身后望了望,看见云招,才放下心来。
码头上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亦施施然回了屋。
卫赋兰扶着泥墙缓缓而行,刚转过拐角就倒了下去,幸好云招及时追来,一把将他捞住。
云招托着他,像托一具冰冷的尸体。
卫赋兰的脸迅速变得乌青,语音虚弱破碎,云招凑近了听,终于听见一句完整的话。
“找……找师兄。别让林……林家知道。”
“二爷!”
怀中之人生息消无,云招蓦地流下泪来,跪坐在地,狠狠捶了下地面。
过路行人皆不敢靠近,有个人鼓起勇气走近看了眼,给云招指了去义庄的路,被云招骂得狗血淋头。
“一个在海上漂着,一个在床上躺着,我就是想告诉,又找谁说!”
“你欠林家的吗?啊?你给我起来!”
“二爷……求你了……”
随着云招的动作,一面鎏金宝镜从卫赋兰袖子里坠地。
云招不想捡,又生怕这是最后的机会。
“镜子坏了,还能唤回你吗?”
原来前夜卫赋兰看望林如海时,发现林如海抱着风月镜浑浑噩噩,怎么也唤不过醒。
卫赋兰在镜子里发现朦胧的雾中似有人影,继而又发现那人影身形很像林如海。
他抢过镜子,不让林如海再往里面看,可林如海还是没有反应,而风月镜里,林如海的身形越发清晰。
正好尚善在旁,便道:“这恐怕是魂儿被勾进去了。”
可怎么让他的魂魄再出来?
眼看着镜子里的林如海背影越来越清晰,却越走越远,似要走进那雾里,卫赋兰当即狠心摔了镜子。
尚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