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捏,我回来啦!”
陈静容的风寒陆陆续续拖了大半个月才见好,刚活蹦乱跳起来就被她舅母接到家里去住了几天,商量好了今日归家。只是今天大人都忙着,没人有时间接她去,陈齐就麻烦让方家胡同三号院子家的张全海帮着顺路带回来。
这张全海也是自幼长在胡同里的,前不久刚及冠,补了他父亲步军营的缺。人家说,他年纪轻轻就吃上了铁杆庄稼,从此月月拿俸银、领禄米,不知日子有多潇洒自在。虽说长相一般,但好在身材高大魁梧,且性格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实,左邻右舍大事小事都愿意帮忙,在胡同里很是得人称赞。
张氏这几日正为陈静仪的婚事发愁,忽然见了张全海这么个佳婿人选,霎时眼睛都亮了。
“哟,全海来啦。小妞妞,你说你多不懂事儿,你张大哥送你回来你怎么不请人家进屋喝口水啊?”
张氏假意埋怨着,陈静容则嘟了嘴撒娇:“我都没来得及说,额捏你就冲出来了嘛。”
“看你这嘴巴翘得都能挂油瓶,也不怕你全海哥笑话你。”
张全海用袖子擦了一把汗,憨笑道:“小妞妹妹从小就机灵古怪,我额捏就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儿。但是吧,我们家偏偏清一水儿的儿子,她说她特失望,做梦都想拿我弟弟来换,只是怕张婶您不肯。”
“让你额捏只管来,把这小魔星给领走。”
张氏果断“出卖”小女儿,惹得陈静容颇为不忿。
看出他不耐热,张氏连忙把人请到厅堂去坐,让皮妈端了洗脸水和梅子茶来。
张全海连连推辞,说着还要回家去。
张氏做出生气的样子:“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说起来咱俩还是本家,五百年前那都是一家人,你就把这当你家一样的。”
话已至此,再客气就却之不恭了,张全海老实坐下。
此饮是用张氏不轻易拿出来待客的白瓷杯盏盛的,细白的杯壁映着清浅汤色,尝一口,满是梅子的酸甜和氤氲的茶香,果然十分特别。
这边张全海被梅子茶的独特口感所折服,张氏也满意地打量着张全海,真可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从前只觉得他老实有余,机敏不足,哪里配得上她的静仪。即便两家在一个胡同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考虑过要把女儿嫁给他。不过如今看来,老实也有老实的好处,至少不会欺负静仪。何况两家走几步就到了,就算以后真的发生什么事,她直接上门去更是便利。
张全海一口气牛饮完一杯梅子茶,看着张氏慈爱地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张婶子,您别笑话我,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糖水儿。”
“全海哥,这是我姐姐做的,好喝吧。”
张氏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小女儿今儿误打误撞帮她开了个话头。
“我们家静仪手巧,她阿玛每每喝了也说好呢。全海你别客气,再来一盏吧,还有呢。”
张全海拒绝不了,又拿了一杯在手中,突然又皱了眉问:“婶子,我听说静仪妹妹扭伤了脚,如今可好些了?”
“好多了,好多了。劳你记挂,比原来好多了。”
这固然不是假话,陈静仪的脚的确恢复了一些,但张氏也没完全地说实话,她选择不在这个时候告诉面前这个年轻人,她的女儿也许将永远不良于行。
“那就好,我家里还有些顶好的药材,原是上峰赏赐给我的。不知道对静仪妹妹的伤有没有用处,我待会把它们拿来,婶子您别嫌弃。”
“那就太谢谢你了,什么嫌弃不嫌弃,你这孩子。”
茶也喝了,话也说了,张全海还得回家吃饭,这就准备走了。
张氏热情地送他到院子门口,正好和从外面回来的陈静仪撞个巧。
“静,静仪妹妹,你回来了...”
张全海这时全然不像个大小伙子了,对着陈静仪说话,眼睛不敢看人,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说话还吞吞吐吐。
从小时候起,陈静仪见到张全海,他都是这么个反应。她一直以为张全海是个结巴,得知他能补缺还惊讶来着,八旗招兵不是不要身体有异的吗?但也没多想,张全海人不错,他能补缺,陈静仪为他感到高兴。
此刻见了他,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全海哥,和额捏打了招呼就兀自进去了。
张氏却有了意外之喜,原以为只是她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没想到张全海这小子早就对静仪有意,从前她怎么没注意到呢。心中不禁感叹,人啊,这心态一变,所见所感也都跟着变了。
张全海看着陈静仪离去的倩影,渐渐有些痴了。
“咳咳。”
张氏轻咳两声,好笑地看着他。
“婶子...”
眼看被看穿了心思,张全海摸摸脑袋也羞涩起来。
“全海,你认真跟婶子说,你想不想娶我家静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