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将穆隆额、陈静容以及王家老妪带至公堂候审。
崔知府捻了捻八字胡,虚空点点穆隆额道:“你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正在睡觉,突然听见我妹妹哭喊,就连忙赶过去。进去一看,王贵拿着砍柴刀乱砍,他爹的头滚到到床底下,满地都是血。我怕我妹妹也被他加害,随手抄起棍子把他打晕了。再后来,我叫了在茅房的舅舅,一起把王贵捆了送交官府。”
王贵很上道,不等崔知府暗示,已经开始拼命地泼脏水:“你自然帮着你舅舅说话。我是我爹的儿子,能杀我爹吗?分明是张的与我爹拌口角,一气之下杀人灭口。”
张岩无语:“你有何证据?”
王贵自然无法证明,只能咬死不承认:“反正就是你!大人,请您为小民做主啊,小人是庄稼人,从不会说谎啊。”
崔知府安抚:“稍安勿躁,你是本官治下人,一定为你洗刷冤屈,将凶手缉拿归案。”
转而变了个脸色,怒喝道:“张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本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欲加之罪,何患无穷。
张岩心知,无论他们如何舌灿莲花,这狗官都要拿捏一番,于是也定下心来,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竟如此偏帮这个王贵。
没等张岩开口,陈静容沉不住气了。
她上前一步,稚嫩的肩膀挺得笔直,表情严肃地质问:“请问大人,您判案只听一面之词?连我们的证词都不听完就偏信你治下的人,难道大人判案以亲疏为原则,又或者是还有别的见不得人的隐情?”
张岩皱眉,担心陈静容说这话激怒崔知府,但想到她说的“隐情”二字,又觉得崔知府一定不仅仅只是袒护治下人这么简单。王贵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泥腿子,崔知府帮他没有任何好处。看来,他的目的不是帮王贵,而是让自己吃瘪,这样他才能坐收渔利。
那么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居庙堂者想要的,无非就是权钱色,自己身上唯一暴露的,也就是行商的身份。难道是想故意诬陷我,迫使我重金贿赂他?
崔知府完全不把陈静容放在眼中,轻蔑道:“你这黄毛丫头知道什么,竟敢在此咆哮公堂。来人啊,把这丫头拖下去。”
随即,一旁的衙役就要反扣陈静容的手臂,还好穆隆额严严实实地把她给挡住了,这才未能得逞。
寻常人上公堂哪会这般放肆,崔知府怒意更甚,喝令为这兄妹二人上刑,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藐视公堂。
张岩见不控制场面不行,冷冷说:“大人手下留情,这年轻人是官宦子弟,其父乃是满洲大姓瓜尔佳氏的莫尔根大人,前不久得了圣上旨意前去四川任布政使司经历,我们此番正是寻他去。大人虽官拜四品,但也不想得罪同僚吧。”
这话正说到崔知府心里去,他寒窗苦读二十年,才终于考中进士做了官。其根基肯定是没有京城里那些官宦世家的子弟深厚,因此,他平日就算办冤假错案也十分忌讳得罪同僚。毕竟谁知道站在面前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背后有着多大的后台和关系。万一开罪了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是他一个寒门子弟盘踞在官场毫不动摇的重要法宝。
崔知府一顿,深深的看了张岩一眼,命令衙役都散开。
眼看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他决定徐徐图之。
崔知府似笑非笑:“你这丫头既说本官偏听一方,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有什么要说的,你现在就说。只是,你可别吓哭了找人帮忙哦?”
陈静容置之不理,与舅舅对了个眼神,收到鼓励的讯息后便转身质问王贵:“我有三个问题问你。”
王贵此时还很嚣张,嗤笑道:“有屁就放。”
陈静容从未见过如此粗俗之人,深吸口气忍耐下来。
“第一,为什么你和你爹深夜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客人的房间里,有害人之心的是你们才对不是吗?”
王贵反应迟缓,支支吾吾地说:“还不是你们要求多,难伺候,大半夜叫我和我爹给你们端茶递水,没有合姓张的心意,一气之下就杀了我爹。”
陈静容冷哼,心想人们不是傻子,哪有这样的主人家,半夜还亲自给人端茶递水。
“第二,我睡前曾听你娘在给柴房和厨房的门上锁,还说不锁害怕进贼。既然柴房上了锁,我们没有钥匙,如何拿得到柴刀行凶?”
王贵哑口无言,瞪了一眼老妪,胡编乱造:“自然是你们趁我们睡着,偷偷撬锁拿的。”
陈静容微笑:“锁没有撬动的痕迹。再说,我们费尽力气去撬锁就为了拿你家一把柴刀?”
周遭看客也哑然失笑,这王贵真是撒谎不打草稿。
陈静容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对着众人展示道:“大家看好了,这是临行前我哥哥送我的匕首,上面刻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