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么望着他。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回之以询问的眼神和温和的笑，方一的泪水瞬间冒了出来。
不受控地。
没几秒，她脸上已满是泪痕。
视野朦胧，她看不见肖然立刻变得慌张的表情。
不需计算，也不需要思考，肖然马上起身，走到她旁边座位坐下，伸手－－
他想直接为她抚去泪水。
指节和脸庞只差一厘米的距离，他手却下意识地收回，像突然遇到什么屏障。
他握紧了拳。
“一一，怎么哭了？”肖然的声线有些微颤抖。
她眼泪冒得更厉害了，手颤抖着胡乱在脸上抹来抹去，想擦干眼泪装作无事发生，反而让更多的皮肤染上水迹。
“我没事。”这几乎是她在胡言乱语了。
他想说什么，唇欲张又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在她身边，注视着她，陪着她哭。
肖然不太明白她为何情绪爆发，只知道跟自己有关，只知道他找不到让她快乐起来的方法。
他沮丧又无助。
计算机可以演绎出无数种方案和模型，却猜不中方一心中所想。
“您好，您点的菜到了。”服务员端着餐盘，小声地在一边提醒。
肖然指着餐桌上方一面前的位置，“谢谢，麻烦放这里。”
“好的。”
饭菜被摆在桌上。
肖然瞥一眼方一，见她还埋着头，轻叹口气，然后把视线移到饭菜上。
按他记忆中方一的偏好，他把饭菜的位置又挪了一遍。
挪完后，他再次看方一，她双手捂着脸，看不清眼。
肖然轻声问：“一一，要不，先吃饭？”
“嗯。”她闷闷地、带着浓重鼻音地回答，依旧保持着双手托脸的姿势。
过了一会，方一感觉自己已经冷静下来，才放下手，开始慢慢吃菜。
菜肴精美，完全合她的口味。
每吃一口，心中的天平就倾斜一分。
荤菜是小炒黄牛肉。她一般只挑其中的肉吃。
不小心吃进去一块辣椒，辛辣刺激她的喉咙和鼻腔，她疯狂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鼻孔却突然感觉到股膨胀的湿润。
“啪。”
鼻涕泡迅速冒出又极速破裂。
她感觉上巴黏黏的。
“纸巾在哪儿？”窘迫瞬间取代了别的情绪，方一掩着口鼻，只想赶紧把黏在上巴的鼻涕擦掉。
肖然比她熟悉纸巾盒的位置，立马抽了几张递给她。
方一接过纸，用力擦了好几下，仔细确认完都擦干净后才放下纸巾。
她偷看肖然的反应，发现他眼里有些许笑意，她马上就怒了。
方一瞪他：“有什么好笑的！”
“我没有笑－－”肖然收敛了神色，坐得更端正了。
方一总觉得他还在嬉皮笑脸，连瞪了他好几下，然后扭头专心吃饭。
她吃得专注，唯恐再发生刚才的尴尬。
说来奇怪，被那么打岔一下，方一突然轻快了不少。
肖然敏锐得觉察到她状态的细微变化，也随她松下来。
她在吃，他在一边陪着，没动碗筷，也不喝水。
也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有服务员上前来，“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
“请问是店里的饭菜和茶水不合您口味吗？我看您好像什么都没吃。”
肖然神色不改，自然地回答：“我已经提前吃过了，你们店的饭菜－－”
他看一眼正大快朵颐的方一，“应该不错。”
“好的。那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们说的。”服务员得到解释，便离开了。
“嗯。”
方一看似沉浸在食物里，实则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听他熟练自然地应答，脑中条件反射般地出现第一次两人外食的场景。
那时候，也有人问他类似的问题。
他具体回答了什么，她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慌张的脸、断断续续的、卡壳的回答。
跟现在迥乎不同。
方一突然转头，认真地对肖然说：“我决定了。”
他追问：“决定什么？”
她没有解释，“反正就是决定了。”
方一决定，要更信任他。